叶清言再一次见到林知许，已经是端午了。
京城里每到端午的时候都会赛龙舟，她和几个姐妹坐在一起，上首便是皇上和一众嫔妃。
月初的时候西北传来捷报，铁勒部趁夜色偷袭，被昭武军击溃，叶谨言一箭射中四王的心口，如今不知四王是生是死。
得知此事之后皇上龙颜大悦，频频将叶明善召入宫中秉烛夜谈。
故而如今叶家虽然交还了兵权，却圣眷依旧，如今观龙舟的时候，也坐在离皇上极近的地方。
叶清言此时一抬眼就能看到皇上和诸位嫔妃。
皇上自从病了之后，一直就断断续续不曾好过。此时他的面容枯槁，脸颊凹陷了下去，眼眶发黑，已经到了五月，众人都换上了薄衫，皇上却依旧披着披风，一阵风吹过，便要咳嗽上一阵。
他身边的皇后看起来也不大好。
自从坐在了那里，皇后便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双手缩在袖子里，眼神呆呆愣愣的，偶尔有人同她说话，她都要过上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与之相对的则是林知许。
她面容红润，笑意盈盈，就坐在皇上的另一侧，手偶尔会在小腹上抚一抚。
“这簪子好看吧？是林昭容赏的！对对对，就是上次我进宫的时候……哎呀，寻常妃嫔哪里能请娘家人入宫？这不是林昭容的肚子争气，怀上皇子了么？”
叶清言循声望去，看到承怀伯夫人正眉飞色舞地与身边的人说话。
她身边坐着的是工部尚书的夫人赵氏，闻言，干笑了两声，酸溜溜地说：“是啊，林昭容好福气，不管皇子公主的，能有个孩子傍身总是好的。”
赵氏的小女儿进宫多年，如今也才是婕妤而已，膝下也只有一个小公主。
承怀伯夫人听了这话，登时便不高兴了：“林昭容的肚子尖尖，一看便是个皇子！”
“不是才诊出有孕么，压根儿还没显怀呢，你怎么瞧出来的肚子尖尖？”赵氏翻了个白眼。
承怀伯夫人争辩：“昭容小时候就有人给她算过命，说她就是儿子命呢！再说，公主也无妨，单看我便知道，我们林家一脉相承都是多子多福的命，这一胎是公主的话，下一胎就是皇子了！”
赵氏嗤笑道：“我记得林昭容并非是你亲生的吧？怎么又和你一脉相承了？林昭容的娘亲，好像就生了她一个女儿吧？”
承怀伯夫人黑了脸：“你不要挑拨我们母女关系！即便昭容不是我亲生的，我也是一直将她当成亲生女儿养！”
赵氏“哼”了一声，懒得理她，扭过头去和旁边的人说话。
叶清言默默收回了目光。
林知许有些急了，但她也能理解她着急的理由。
瞧着皇上的样子，实在不好说还能活多久。
“小言小言，”叶俞言叫她，“快下注了！你要押哪条龙舟？”
龙舟赛共有十条船，众人看好哪一条，可以在庄家那里下注，若是那条船最后拔得头筹，则能获得双倍的银子。
“你们押了哪一条？”叶清言问。
“我押了第四条，就是系着红绳的那条，”叶俞言说，“时言押了旁边的第三条，她说三皇子在上面，别人不会拂了皇家的面子，就算能赢，也要让着他。”
叶清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第三条龙舟上，为首的青年不是三皇子李元景是谁？
李元景眼下正赤着上半身，仔细地在手上缠着布条。
他的面容是李家一脉相承的俊朗，因为从小习武，比之李元朗又多了几分英武，只坐在那里，便吸引了一众高门贵女的目光。
“连三皇子也亲自下场了啊……”叶清言自言自语。
京城里有三大盛事，春狩，秋猎和赛龙舟。
这三场盛事皇上都会亲临，早些年间还会在春狩秋猎时下场，如今年纪大了才作罢。
勋贵子弟会趁着这个机会，奋勇争夺头名，不单单是因为头名有极高的奖赏，还因着能在皇上面前露脸，对自己的前程也大有裨益。
前世叶清言从未见过皇子们下场，今生三皇子却亲自参加赛龙舟，想来是实在有些急了。
毕竟贵妃到现在还“病”着，皇上又因为他前次的冒进而动了怒，再不做些什么，四皇子五皇子就要压到他头顶上了。
“我倒觉得三皇子未必能拔得头筹，”叶俞言信心满满地说，“你瞧我押的那第四条船上，上面的那些汉子身材魁梧，动作整齐，一看就是经常在一起练的。若是连他们也比不过三皇子，那当真是如时言所说，存心想叫三皇子赢了。”
“那还有什么意思，”叶清言说，“若是人人都让着他，直接宣布他是头名便好，还比试什么？”
叶时言慢吞吞地说：“那头名的赏赐虽多，可他们总要想想会不会因此得罪三皇子。从前也就罢了，眼下这情形……”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对着皇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皇上的身子日渐衰弱，总是要立太子的。
眼下朝中呼声最高的便是三皇子和四皇子，为了一个赛龙舟头名，而得罪了未来的君主，实在是不划算。
“那倒是要看看四皇子押了哪条船，”叶清言笑道，“若是四皇子押了第四条就好看了。”
她手里不缺银子，于是拿了一张银票给锦绣，让她跟着叶俞言一起押第四条船。
叶时言撇撇嘴：“等会儿都输光了，你们别跟我哭啊。”
“不过五十两罢了，真输光了也不怕。”叶俞言用胳膊肘捅了捅叶清言，“小言，到时候要是输了，你可要再借我一点啊！”
“啧，你这不还是仗着有小言给你兜底。”叶时言翻了个白眼，“小言，你别借她，去年我借给她五十两，到现在她都没还呢！”
叶清言笑着刚要说话，就听到一阵鼓声。
场中安静了下来，皇上起身举起酒杯：“朕——”
“皇上小心！”
一支利箭直奔皇上的面门而来，周围的护卫面色大变，纷纷向着皇上奔去。
“有刺客，护驾！”
呼喊声打破了宁静，不知从何处跳出了十几个蒙面的男人，与护卫缠斗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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