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黎其实早就醒了。
她眯着眼,偷偷观察宁乐。
看他咬着下唇,看他攥紧泰迪熊的耳朵,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齐隆安,仿佛在确认这个“弟弟”是不是真的安全了。
“看够了吗?”她忽然开口。
宁乐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随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姐姐……你醒啦?”
“嗯。”宁黎坐直身子,揉了揉发麻的手臂,“怎么醒这么早?现在还不到八点。”
“我……”宁乐扭捏了一下,声音越来越小,“我想看看弟弟。”
宁黎忍不住笑:“他是哥哥,比你大。”
“才不是!”宁乐立刻反驳,小脸认真极了,“你看他伤成这样,肯定没人好好照顾他。那他就是弟弟!我要照顾他!”
宁黎一怔,随即明白了。
宁乐是在把自己和齐隆安比较。
在他眼里,自己有妈妈疼、姐姐护,每天有糖醋排骨吃,有动画片看;
而这个浑身是伤的孩子,连睡觉都要抱着箱子,一定很苦很苦。
所以,他要把他当成需要保护的“弟弟”。
宁黎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却故意板起脸:“哦?那你打算怎么照顾他?给他讲故事?还是喂他吃东西?”
“我都行!”宁乐挺起小胸脯,“我可以把我的遥控车借他玩!还可以……还可以分他一半橘子!”
宁黎终于笑出声:“好,那你先在这儿看着他,我去洗漱。要是他醒了,立刻叫我。”
“嗯!”宁乐用力点头,立刻搬了把小凳子坐在床边,双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齐隆安,像个小哨兵。
宁黎走出房间,清晨的阳光正好照进走廊。
她回头看了一眼——弟弟小小的背影挡在床前,仿佛一道温柔的屏障。
厨房里,白女士正在煎蛋,香气四溢。
见宁黎出来,她递过一杯热牛奶:“睡了会儿?”
“嗯,眯了会儿。”宁黎接过杯子,暖意从掌心蔓延开来。
“那孩子……”白女士犹豫了一下,“是?”
“嗯。”宁黎喝了一口牛奶,轻声说,“那孩子就是那道声音说的其中一个”
白女士手一顿:“那他怎么这么惨?”
“他啊。”宁黎望向窗外,“他不是普通孤儿。他汉名是齐隆安,是最后的小王爷。一场火,烧了他的家,而那场火之前,他的父母均死于一场贪欲。只留下他一人。”
白女士沉默良久,忽然说:“在这里,他只是安安,是宁乐的弟弟,是我的孩子。”
宁黎眼眶一热,点了点头。
回到客房时,宁乐还在坚守岗位。
见姐姐回来,他小声汇报:“他动了一下!手指还抓了抓被子!”
宁黎走近一看,果然,齐隆安的眉头微微蹙着,嘴唇干裂,似乎在梦中挣扎。
她倒了点水,用棉签蘸着,轻轻润湿他的嘴唇。
就在这时,齐隆安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
那双浅灰色的瞳孔,在晨光中像融化的雪,清澈又警惕。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宁乐放大的小脸。
“弟弟!”宁乐惊喜地叫出声,随即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赶紧捂住嘴,但眼睛亮得像星星。
齐隆安愣住了。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追兵,看到实验室的白墙,看到教授那双贪婪的眼睛。
可眼前,是一个穿小熊睡衣的男孩,正冲他笑,眼里没有恐惧,没有探究,只有一种纯粹的欢喜。
“你……”他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我是宁乐!”小男孩凑近一点,小声说,“你是安安,对不对?姐姐说的!”
齐隆安的目光越过他,看向站在后面的宁黎。
她朝他点点头,眼神温和:“你好,齐隆安,欢迎回家。”
他怔怔地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胸口那道鹰形烫伤,不再那么疼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他们从未见过。
窗外,阳光正好。
花香浮动。
两个世界,两段命运,终于在此刻交汇。
齐隆安缓缓转头,打量着这个地方。
这房间很干净,白墙、浅灰窗帘,窗台上摆着一盆绿萝,叶片油亮,透着晨光。
床单是浅蓝色的,洗得发软,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干净的棉质睡衣,袖口略长,盖住了包扎好的手掌。
那箱子就放在床头柜上,锁扣完好,皮面沾着干涸的血迹,却未被打开。
他抬眼,目光落在站在床边的小男孩身上。
宁乐穿着奶白色的小熊睡衣,头发软软地翘着几撮,脸颊圆润,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他的睫毛又长又密,眨一下,像蝴蝶扑扇翅膀;眼睛很大,瞳仁黑亮,盛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欢喜。
此刻正踮着脚,小手在齐隆安眼前轻轻挥了挥,声音软糯:“弟弟?你醒啦?”
齐隆安怔了一瞬。
“我不是弟弟。”他嗓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你是谁?我在哪儿?”
宁乐鼓了鼓腮帮子,像只生气的小河豚:“你掉到我家院子里!姐姐说你会来!我说你是弟弟,你就是弟弟!”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这是宇宙真理。
齐隆安看着他,眼神里有一丝茫然。
这孩子说话的方式太直白,太笃定,好像自己就是他的弟弟一样。
可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宁乐。
一个四岁左右大的孩子为什么要执着当他哥?
齐隆安敏锐的察觉到这不是汉堡。
他确定。
这里的空气里有橘子皮的清香,有煎蛋的暖香,还有一种……家的味道。
他曾在阿布的蒙古包里闻到过类似的气息。
炉火、奶豆腐、羊毛毯子晒过太阳后的干燥温暖。
宁乐见他不说话,急了,往前凑近一步,几乎要爬上床沿:“你是不是还不舒服?要不要喝水?我给你拿!”说着就要转身跑。
“等等。”齐隆安下意识伸手,却牵动了肩胛的淤伤,疼得他眉头一皱。
恰在此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宁黎端着一只白瓷碗走进来,碗里盛着温热的小米粥,上面浮着几粒红枣,热气袅袅。
她穿着浅米色的家居服,头发松松挽在脑后,眼下仍有淡淡青影,但神情温和,像初春解冻的溪水。
“乐乐,”她笑着看向弟弟,“该去吃早餐了。妈妈煎了你最爱的溏心蛋。”
“可是——”宁乐回头看看齐隆安,又看看姐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乖乖点头,“那我吃了再来看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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