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为何称我为你的英雄？又为何……从一开始就摆出那副姿态，仿佛早就知道，我会来挑战你？”
米拉波雷亚斯的身躯轻微地一颤，她抬起头，回答直接而坦率。
“是祖龙告诉我的。”
“祂说，你早就知晓我的身份，并且一直在等待着这场宿命的决战。祂说你……”
她的话语顿住了，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眉头也随之蹙起：“祂还提及了有关巴尔萨斯的事情，说你同样……难道祂没有告诉你吗？”
“我也是因为祂的话，才会……”
话音未落，巴鲁的龙躯内部，某种无形的共识瞬间达成。
“居然是这样吗？被套路了！！”
“坏了！这是我们两个都上当了！！”巴鲁在意识深处发出一声哀嚎。
【逻辑推断模块启动。】凛那毫无波动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
【输入信息一：我方接收到祖龙的指引，目标为“解决黑龙的追击与拘束行动”。】
【输入信息二：米拉波雷亚斯接收到祖龙的指引，内容为“英雄（巴鲁）将来进行宿命对决”。】
【交叉比对……结论：祖龙向双方提供了“特殊”的情报，其行为动机是促成本次决战的必然发生。】
【简而言之，我们被当成了棋子。】
【附带一个冷笑话：为什么程序员讨厌自然？因为里面有太多的‘bug’（虫子）。而我们的现状，显然是遇到了一个权限极高的‘系统管理员’，正在恶意制造冲突。】
巴鲁对凛的精准分析和那不合时宜的冷笑话已经习以为常，他将这些思绪压下，转而面对眼前的黑龙。
原来如此，一切的源头，竟然还是那位看似和蔼可亲的祖龙。
在巴鲁消化着这惊人事实的同时，米拉波雷亚斯也从他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不对劲。
“果然有问题吗？可恶……”
她眼中的悲伤与决然再次交织，但这次，多了一份被愚弄的怒意。
“现在，轮到我了。”
“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找到我的本体的？”
这个问题，同样是巴鲁计划中的一环。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有了动作。一条由精纯龙气构成的触手从他的身侧延伸而出，片刻之后，龙气触手收回，尖端稳稳地托着一枚物件。
那是一枚通体漆黑的鳞片，边缘带着不规则的破损，但中心位置却异常厚实，上面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暗色血迹。
它散发着与米拉波雷亚斯本身同源、却又带着陈旧感的气息。
“我依靠这个。”巴鲁将那枚鳞片送到米拉波雷亚斯面前，“属于你的，护心鳞。”
他继续解释道：“我通过某些特殊的手段，将我自身的感知与这枚鳞片紧密相连，极大地增强了它的共鸣。“
“无论你如何隐藏，只要这枚鳞片在我手中，我就能锁定你的位置。”
“怎么样，没想到它还能这样用吧？”
然而，米拉波雷亚斯并未对他的方法表现出任何惊讶，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枚鳞片本身所吸引。
她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震惊的神色覆盖了她整个面庞。
“这枚…信物……”她的声音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颤抖，“你怎么会有这个？它…它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空！这可是我…亲手交给‘他’的！”
巴鲁也感受到了意外。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因为一些意外才掉落到黑蚀龙身上的，但看她的反应，事情远比想象的复杂。
“你是不是记错了？”他尝试着提出一种可能性，“我之前遇到过一头很强的天廻龙，她也认识你。”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巴鲁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头临终前托付给他的话语。
“她还说过，还请带她一同摆脱命运的束缚。”
看着巴鲁那巨大的银色龙首陷入沉思，米拉波雷亚斯仿佛被那句“摆脱命运的束缚”触动了某个开关。
她身上的气息猛然一变，之前所有的情绪——愤怒、悲伤、震惊——尽数褪去，一种深刻到极点的警惕油然而生。
“有关祖龙的事情，”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压得极低，“你一定要小心。”
“小心？”巴鲁有些疑惑，“祖龙对我很不错，不仅指引我，还赠予我力量。”
“不错？我看是充满了欺骗吧？”
米拉波雷亚斯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哼，那声音里充满了嘲弄。
“我在无数个时空中，遇见过很多个祖龙。我可以确信，祂们都是不同的存在。”
她抬起眼，目光穿透了虚空，仿佛在凝视着什么无形的存在。
“但诡异的是，每一个祖龙，都知道我的经历。祂们就像是在交接工作一样，会‘贴心’地为我指引下一个时空的方向，告诉我哪里有‘希望’，哪里有‘终结’。”
“我曾试过，特地做出与祂指引完全相反的行动。我走向祂口中的绝境，挑战祂所说的不可完成之事。”
“但最终，所有的结果，都和祂所预判的完全一致，甚至连过程中的些许偏差，都在祂的意料之内。”
“我也完全看不穿祂的目的……”
米拉波雷亚斯总结着这件细想之下令人遍体生寒的事情，声音愈发冰冷。
“祂不是在预言，而是在编织。无论你怎么挣扎，都只是在祂织好的网中，让这张网变得更加复杂和牢固而已。”
“很显然，我已经无法脱离祂的掌控了。”
“所以，”她最后看着巴鲁，黑色的瞳孔深处，是历经无数次时空后沉淀下来的、近乎绝望的警告，“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小心祂。”
汹涌的信息冲刷着巴鲁的认知。
祖龙，那个引导他、帮助他的存在，竟然也是这样一个横跨无数时空、操纵命运的恐怖存在？
那么，自己又是什么？那个被黑龙称为“他”的存在，那枚不该出现在这个时空的鳞片，还有那头天廻龙的遗言……
巴鲁感觉到，自己身份的谜团，远比黑龙口中的故事更加深邃和危险。
米拉波雷亚斯没有再言语，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头与众不同的天彗龙，似乎在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然而，预想中的审判并未到来。
一阵低沉而悠长的轰鸣声，毫无征兆地打破了这凝滞的气氛。那声音源自巴鲁的肚子，如同远方的雷霆滚过大地。
巴鲁巨大的龙首有些尴尬地偏了偏，一股浓郁到极致的烤肉香气，伴随着灼热的气浪，从不远处的营地飘散而来，霸道地侵占了每一寸空气。
那香味对于一头饥肠辘辘的巨龙而言，是无法抗拒的召唤。
“算了！事已至此，先吃饭吧！”巴鲁摇了摇头，将那些关于时空、轮回与毁灭的沉重思绪暂时甩开。
被困在黑发少女躯壳中的米拉波雷亚斯，听到他这番话，反而主动开口：“不将我消灭吗？我可是打算杀死你的。”
她向前一步，纤细的脖颈微微扬起，露出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
“快来吧，我不会反抗的。”
巴鲁的龙瞳转向她，却看不到丝毫的杀意，反而，一种奇异的光芒在其中流转。
他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巨大的阴影将少女完全笼罩。
“那当然不能轻饶你。”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刻意的严肃，“现在我正式宣布，你为我的王国之中——第一名阶下囚！”
“准备好接受非常‘残酷’的惩罚吧！就先惩罚你不能吃晚饭！”
“其他事项，等我饭后发落！”
澎湃的龙气从巴鲁银色的鳞甲缝隙中喷薄而出，在他的意志下，这些高密度的能量迅速凝聚、塑形，化作数道粗壮而又无比灵活的龙气触手。
这些触手表面流淌着暗红色的能量纹路，悄无声息地缠上了米拉波雷亚斯的身体。
她没有做出任何抵抗，任由那些能量触手将她的手臂束在背后，双腿并拢，以一种极其标准的方式，将她整个人捆成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粽子”。
紧接着，一条触手向上延伸，卷住附近一棵最为粗壮的古树枝干，轻轻一拉，便将这位曾经令万物战栗的禁忌黑龙，头下脚上地吊在了半空中。
这个位置恰到好处，既能让她清晰地看到营地中的一切，又让她无法参与其中。
做完这一切，巴鲁才心满意足地转身，迈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片香气四溢的“食堂”。
这样的惩罚对于米拉波雷亚斯而言，确实无关痛痒。肉体的束缚与饥饿，对她这种存在来说，早已失去了意义。她只是沉默地悬挂着，视线扫过眼前的景象。
然后，她终于看清了一个她从未在任何时空碎片中见过的家园。
有各种各样的龙在一同就餐……
一头体型同样庞大的双头龙，正用她的两个脑袋为了一块烤得焦黄的兽腿而争吵不休，左边的脑袋怒斥右边的脑袋不懂得分享，右边的脑袋则振振有词地反驳是对方先抢了最好的部分。
那只通体遍布紫色花纹的雌火龙，正熟练地用她强壮的尾巴，将一块块巨大的、还在滴着油脂的烤肉分割开，然后亲昵地将最大的一块推到巴鲁的面前。
巴鲁毫不客气地张开巨口，一口便撕下了大半，满足地咀嚼着。而那头雌火龙，则发出了满足的呼噜声。
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龙种，甚至散发着异界气息的奇异生物，都围坐在一起，没有争斗，没有杀戮，只有为了食物而发出的热闹喧嚣。
这里不像是一个强者的巢穴，更像是一个……包容万物的庇护所。
米拉波雷亚斯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西莉亚与巴鲁亲昵的互动上。
有什么东西……悄然崩裂了。
那不是愤怒，不是憎恨，而是名为“羡慕”的情感。
她见证过无数时空的辉煌与毁灭，品尝过最极致的孤独与绝望，却从未想过居然会因为这样的“惩罚”破防。
“还真的……羡慕啊……”
一声极轻的呢喃，从她唇边溢出，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却又重重地砸在了她空无一物的心上。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龙巢之内，除了偶尔响起的沉重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
巴鲁将最后一头作为“叠钢”储备的虫龙吞噬殆尽，身躯中那因连番战斗而产生的空虚感终于被填补大半。
银色的龙鳞在月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辉，庞大龙躯再次如同一座连绵的银色山脉，蛰伏于黑暗之中。
他的目光，落向了不远处。
在那里，黑龙少女依旧被龙气束缚，吊在半空。
而在她的正下方，正是她的本体，正静静地沉睡着，虽然暂时失去了灵魂的驱动，其散发出的毁灭性气息却未曾减弱分毫。
“真正的惩罚，现在才要开始。”
巴鲁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回响，却清晰地传入了黑龙的意识之中。
“你可要做好准备。”
被龙气触手捆缚成奇异姿态的黑龙少女，毫无波澜。
“你想要做什么？难道还有比死亡更残酷的惩罚？”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经历了无数次毁灭的她，早已没有什么能够动摇其心志。
“但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惧怕。”
“哎嘿嘿，是吗？”巴鲁发出一阵闷响，“那我可要好好‘大调查’你了！”
“会让你见识到，我的手段的。”
很快，他便在黑龙少女的注视下，有了新的动作。
数十根由精纯龙气构成的触手从他身侧延伸而出，这些触手并非实体，而是能量的高度凝聚态，闪烁着危险的红芒。
它们没有攻向被悬吊的她，反而径直朝着下方那具庞大的黑龙本体探去。
米拉波雷亚斯冷眼旁观，她依旧不明白巴鲁是如何做到将她的灵魂与本体切断联系的，但只要无法回归，那具躯壳便与顽石无异。
然而，下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毫无征兆地贯穿了她的灵魂。
那些龙气触手，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而细致的方式，抚过她本体那被烧灼、融化又凝固了无数次的鳞甲。
那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带着极端目的性的探查，能量的前端分化出亿万个更细微的能量探针，顺着鳞甲上每一道战损的裂纹，每一片鳞甲的缝隙，轻柔地、却又无可抗拒地深入进去。
一种酥麻中带着微痒的感觉，从灵魂深处泛起。
这感觉让她凝滞了。那是一种如同隔着厚重甲胄，却被人用羽毛轻搔核心的诡异触感。
明明灵魂离体，那具躯壳却像一个巨大的共鸣器，将每一丝微小的刺激都精准无误地反馈了回来。
“怎么可能？”她不可置信地低语，“明明还是无法回归本体，为什么……为什么却能感受到本体的触感？”
她猛然抬头，看向巴鲁，那双死寂的眼眸中终于出现了裂痕。
“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你究竟做了什么？！”
回答她的，是巴鲁那双骤然明亮的龙瞳，以及更加放肆的“调查”行动。
【凛，感官共享功率开到最大，务必让她体验到最原汁原味的‘惩罚’。】
【指令已确认。感官反馈神经链接已超频至300%。祝您……玩得愉快。】凛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在巴鲁脑海中响起。
“现在知道害怕了？已经晚了！”
“居然想毁灭我的家园！？那就好好接受‘正义’的制裁吧！！！”
他的动作陡然加快，它们不再局限于胸甲，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般，覆盖了黑龙本体的全身。
有的顺着她那狰狞的四支巨角盘旋而上，仔细地“打磨”着犄角根部与头骨连接的区域；有的则探入了她那巨大龙翼的骨骼缝隙，轻柔地刮擦着那些从未被触碰过的翼膜内侧。
“呃……”
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从米拉波雷亚斯的灵魂深处炸开。
那已经不是单纯的痒，而是一种混杂着酸、麻、痒的复合感受，像是无数细小的电流在灵魂与肉体的连接处疯狂流窜，彻底绕过了她引以为傲的意志力，直接作用于最原始的本能。
“快住手……不要……啊……”
她想要挣扎，但灵魂被龙气牢牢禁锢，动弹不得。
她想要封闭感知，但那诡异的链接却无法切断。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本体被那些灵活的龙气肆意“揉虐”，同时被迫全盘接收那愈发强烈的奇异感觉。
巴鲁的“调查”还在继续。他的龙气触手甚至开始模拟气流，在她那覆盖着不祥紫黑鳞片的腹部高速旋转，带起一阵阵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旋风。
“啊哈哈……住手……好痒……哈哈哈哈……”
断断续续的、混合着无法抑制的笑声，从这位禁忌存在的口中溢出。这声音让她自己都感到陌生与屈辱。
她，给世界带来终焉的黑龙米拉波雷亚斯，此刻却因为这种荒唐的理由而发出如此不成体统的声音。
“等等……你要做什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的求饶没能阻止巴鲁。他的龙气触手找到了新的目标——那条足以轻易粉碎山脉的巨尾。
龙气化形后如同最精巧的工匠，细细地梳理着尾部鳞片的每一处连接点，刺激着下方密布的神经。
米拉波雷亚斯彻底败下阵来。她的意识在海啸般的奇异感觉中沉浮，那份支撑了她无数个时空的孤高与死寂，正在被这种看似温和却无比残酷的方式一点点瓦解、粉碎。
“还远远没有结束，现在求饶还太早了，我要来喽~”
那个夜晚，没有龙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有巴鲁在释放完龙性后心满意足的低吼，以及那在深夜中久久回荡的、属于黑龙的、再也无法保持平淡的破碎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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