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皇帝刚刚睡醒，连早膳都没吃，就见怀恩匆匆忙忙的跑来。
怀恩极其慌张的跑来禀告：“陛下！
陛下！
出事了！
京城发生了灭门惨案！
礼部左侍郎唐章，满门被杀了！”
成化皇帝惊呆了，半晌没动静。
然后，就是一顿雷霆怒火：“放肆！
灭门？
还灭的是礼部左侍郎？
想造反不成！
此人是谁，给朕查，朕要活剐了他！”
灭门？
这个词，虽然经常出现在影视剧中。
但是，现实生活中，除非得罪了皇帝，搞个谋反之类的超级大罪，否则很少出现灭门。
尤其是文官，只要不作，最多也只是被对手清算，慢慢整死，不会这么利索的全家一夜就凉透了。
更何况京师重地，没有皇帝的点头，怎么可能出现三品大员，满门被灭呢？
不巧，当朝皇帝，是他自己。
而且，他已经好些年没有上朝，也见过一二三四五……
太多了，就见了两三次大臣，基本不可能有官员得罪他，更谈不上灭门了。
所以，一听到灭门，他自然惊骇。
朕都不敢这么玩！
怀恩连忙解释：“据锦衣卫的消息，唐侍郎派人对骷髅师的遗孀长期欺凌。
前段时间，还放火烧了人家的房子，烧死了一个寡妇。
骷髅师的指挥同知张大人，得知消息，率人灭了唐家满门！”
怀恩放下了私怨，帮着解释。
他可不想朱佑樘被牵连，毕竟张山风是朱佑樘的人。
成化皇帝听完，虽然也觉得唐章有些过分。
但是，他仍然怒气未消，“张山风？
他怎么在京城？
他不应该在大同吗？”
他已经明确说过，不允许张山风出现在京城！
怀恩赶紧解释：“陛下，您忘了，前不久英国公前来请罪。
国公府的长孙，偷了五军都督府的大印，私自调张同知回京了！”
这些事成化皇帝知道，原本以为，张懋自罚，让张溶去塞外，有点过分。
一度搞得成化皇帝，都不好意思了。
但是，现在想想，似乎张懋早就知道了！
成化皇帝很聪明，有极高的斗争经验，几乎片刻，他就想通了这些事情。
所以，他愤怒道：“好个张懋，早就知道那小子回来报仇，居然瞒着朕，耍这么一出！”
怀恩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
他不敢搭话，一个是国公，一个是皇帝，什么都不能说，一个都得罪不起。
而且，事情太大了，成化皇帝正在气头上，多说多错，搞不好连自己也会搭进去。
成化皇帝脸上寒霜遍布，冷声喝道：“传六部，阁臣，以及张懋来！”
怀恩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回禀陛下，英国公一大早传话，说陛下如果召见，就说，他病了……”
成化皇帝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一脚踹翻怀恩！
真是病的恰到好处！
他感觉所有人都知道要发生什么，只有他是蒙在鼓里的。
这是一个帝皇不允许的！
……
很快，人到齐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成化皇帝冷静多了。
所以，他只是淡漠的发问：“事情你们应该都听说了，现在该怎么处理？”
内阁首辅万安躬身一礼，率先出列：“启禀陛下，天子脚下，行此大逆之举，形同谋反。
当诛斩首示众，夷三族，以儆效尤！”
他早就等这一刻，作为万贵妃的新宠，这一计的制定，他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兵部尚书余子俊并不认同：“陛下，唐章死有余辜！
大明如今北受鞑靼肆虐之苦，南面倭寇横行沿海，西面云贵土司时常暴乱，正是三面用兵之时。
此时，欺凌死去的将士遗孤，纵火杀人，不杀不足以平兵愤。
此事，当从轻发落，并且尽快澄清，安抚将士。
否则……
恐寒人心，更易引发……兵——变！”
成化皇帝皱着眉头，他之所以还没下令，直接砍了张山风，就是在担心这一点。
现在的骷髅师，驻扎在大同城外几百里，是抵挡鞑靼人的第一扇门。
这时候斩了他们的主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成化皇帝虽然不喜欢管理政事，但是他的理政天赋，绝对不低！
礼部尚书张文质此时出列：“陛下，唐侍郎虽然有纵火伤人之罪。
但是，欺凌遗孤，实乃无稽之谈，被大火烧死的，仅仅是个市井寡妇，并未曾被那军户明媒正娶。
唐侍郎按杀人罪论处，最严重者，亦不过斩首，更无需牵连全家上下一百多口！
逆贼张山风，依仗陛下宠信，太子庇护，纵兵行凶，骄横跋扈，当诛三族。
太子御下无方，才有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发生，当反省己身！”
这一刀，比万安狠多了，连带朱佑樘都被牵扯进去了！
如果朱佑樘在这儿，他就明白这货是倒向万党一派的！
次辅刘珝听闻，愤怒出列：“陛下，此事起因，原本就是礼部御下不严，张尚书在推卸罪责！
将士遗孀一事的真伪，自有锦衣卫和东厂详查，非礼部一言而定。
更何况，骷髅师乃陛下钦点，太子殿下任指挥使。
指责太子御下不严，实则含沙射影，斥责陛下用人不当！”
张文质顿时就跪下了：“陛下冤枉，臣只是实话实说，并未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臣接任礼部，不过一两年，此事……”
刘珝闻言，嘴角冷笑，他自然是支持朱佑樘的。
这么多年，他被弹劾了无数次，每次都能全身而退，不是没有道理的。
面对朱佑樘被攻讦，他不过一招，就将张文质打得自乱阵脚，开始忙于自我辩白。
成化皇帝一挥手，止住还在撇清关系的张文质，而是看向万安：“首辅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理？”
成化皇帝不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无非就是杀，杀多少的问题。
但是，他不想沾这个锅！
成化皇帝在位十几年，还从未对百官和武将，有过这个程度的诛连。
相反，还替于谦平反，承认叔叔朱祁玉的皇位……
相对来说，成化皇帝还是很仁义的君皇，肯定不想毁掉自己的形象。
这也是，为什么修仙，作乐，不上朝，这么多年，还有一大帮的人，替他歌颂的原因。
万安内心一紧，这事他更加不想沾，里面已经不仅仅牵扯太子和贵妃之争了！
刚刚还有人想动太子！
现在，事情已经不对劲儿，性质变了！
万安人老成精，已经有退意了。
夺嫡可是最危险的事情！
这是动摇大明的根本，嫡长子不能动！
至少，不是他能动的。
所以，万安仅仅思量了几息，就出列：“启奏陛下，此事既然在京城发生，理当顺天府审理！
但是，事关重大，可让刑部会同大理寺，以及督察院，组成三司会审。
同时，可由锦衣卫协助，甚至陛下可派人监督，太子殿下亦可旁听！”
他这是打算抽身，你们去斗吧！
我给你们搭台，你们唱戏！
刑部尚书林聪一脸苦b像，瞪了万安一眼。
他也看出了问题，一直没出声，就是怕被牵扯进去。
这件事里面，没一个省油的灯！
犯事的人，手上握着重兵，而且有着恐怖的杀器！
谁知道，明天骷髅师会不会冒出一个佥事或者镇抚，再来灭一门呢？
相反，想弄死犯事的人，权倾朝野，党派树大根深。
万党权倾朝野，更加可怕！
哪一边，他都得罪不起！
而且，事情有些不对劲，张文质一开口，就把夺太子党兵权，改为了针对太子。
这就让这些大臣不想跟了。
现在，万安一句话，就把他给推到了最前方，去面对两方超级势力！
林聪杀入的心思都有了。
成化皇帝似乎仙丹吃多了，一大早就困了，“疲倦”的挥退众人：“就这么定了！
汪直回来了吗？
这件事，让汪直陪同太子，一起听审，回头将进展上奏给朕就行了！”
他如何不明白，这是两派斗争。
不过，他并不关心斗争的结果，甚至有些漠然。
他小时候经历的土木堡大劫和夺门之变，可比这些小打小闹，刺激得多！
但是，动太子，想多了！
那是老朱家的根，没有人能动，除了.......
“臣等告退！”
皇帝怠政，众人司空见惯了。
眼见成化皇帝，没有谈下去的心思，众人退却。
出皇宫，路上三三两两的，叽叽喳喳的讨论。
大致上，分两派。
一派建议，张山风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另一派建议，斩了张山风即可，重心在于安抚将士！
反正，在所有人眼中，有一点是达成共识的。
张山风，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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