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第一次和这个世界的人拍黑白照片是在华国最乱的那几年，在沪海租界。
兴起这个念头的人是张海杏。
“拍照？”
苏意好奇地看着一脸兴奋的张海杏，后者疯狂点头。
“对，我们一起去拍照好不好？”
“好啊，我肯定没问题，但是你确定你不邀请你哥一起去拍？”
“不要，就我们两个人去，好不好嘛！”
撒娇的张海杏格外难得，想着今天一天也没什么事，史密斯估计还在忙着找内鬼，苏意答应了张海杏的请求，回屋去换了身衣服。
“苏小意，我来帮你挑衣服！”
这个时候拍照还算是一件比较奢侈的事情，所以苏意只是打算陪张海杏去拍一张满足一下她的小愿望。
结果，两个人光是试裙子就试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还是苏意做主选了一条绿色束腰的长款丝绸小洋裙才出了门。
照相馆叫回忆堂，是一个有些新奇的名字。
因为没有提前预约布景，所以两个人就在照相馆的原景里拍了几张。
中式复古的建筑，苏意被张海杏按着坐在上首左侧的位置，她自己则是站在了苏意左手边的位置。
照片过几天才能拿到，苏意拉了拉过于兴奋的张海杏询问道。
“明明旁边有椅子，为什么你要站在我身后拍照？”
张海杏差点脱口而出“因为您是族长的长辈”，幸好及时刹住了嘴。
“这样好看！”
不懂张海杏审美点的苏意看了看前者衬衫、长裤、长靴配个黑色真皮贝雷帽——行吧，随她去吧。
等跟店家商量好取照片的时间以及付好钱，前来接人的张海克出现了，也是一样的装扮，只是少了那顶帽子。
张海杏看了看自家老哥又看了看一脸疑惑的苏意，伸手勾了勾苏意的手指。
“来都来了，要不——再拍一张？”
稀里糊涂坐上原位置的苏意又跟张海克拍了一张照片，这一次，张海克站在了她身后的位置，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
这下子，轮到张海克和店家商量付钱，张海杏跑出去说是帮苏意买点吃的垫垫肚子。
刚送走张海杏，嘴里的茶都还没有吞下去，苏意又看到了跟张瑞谭一起走进店里的张启灵。
“所以，也是要一起拍照吗？”
三人合照，张启灵坐在了上首右侧的位置，可能是有一点点紧张、不太适应镜头，苏意拉着他的手一起放在了中间的桌子上，坐姿和视线都是微微向着张启灵的方向倾斜。
至于张瑞谭，全程保持微笑，规规矩矩地站在族长后面。
“现在能不能告诉我，还有几个人要一起拍照？”
有族长在，就连张海克都变得拘谨了几分，微微弯腰对着苏意说道。
“都在，可以吗？”
“来都来了，一次性拍完吧！”
就这样，一身长裙加蕾丝帽的苏意配合着这十个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的张家人拍了一堆照片，而且全都是分开的，只有她的位置保持着不变。
因为担心被史密斯或者其他势力注意到，所以走的时候也是分开走的，陪着苏意去吃饭的就只有张海杏一个人。
富丽堂皇的包间里，上完菜的服务员将一只白色玫瑰花留在了桌上，不用猜都知道是史密斯吩咐的。
“没人了，说说你们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突然想起一个个来找我拍照了？”
早就忍不住想吐槽的张海杏挪到苏意旁边，乖巧地不像她本人。
“没有啊，就是想跟你拍照，不可以吗？”
“你确定不跟我说实话？”
“……就是看不惯你陪史密斯拍了那么多张照片，却没有跟我们拍过一张照片。”
史密斯是一个很会享受生活和记录生活的人，苏意的确是跟他一起拍了不少照片，还有史密斯自己抓拍的一些照片。
苏意自己都记不清史密斯手里有多少她的照片了，粗略估计也有一两百张吧？
要是张海杏一个人这么干苏意可能会相信她说的理由，但是所有人都这么干了——真实的理由她还是换个人问吧。
她先是回家问了张启灵，直接把人堵在了卧室门口。结果对方给她表演了一个沉默的弟弟，愣是站了半个小时都没有开口，就拿那双无辜的黑眼睛看着她。
腿都站麻了的苏意一瘸一拐地去找下一个，她就不信没有一个人敢跟她说实话。
在外面打听消息的三个人不提，下一个找的是张海克。
“海克，我平时对你好不好？”
被堵在书房的张海克憋红了一张脸，最后直接跳窗户跑了。
找来找去，苏意找到了没能跑掉的张瑞谭。也有可能他根本没想过要跑。
“他们都不跟我说实话，你也要瞒着我吗？”
苏意此时是真的觉得有点委屈了。相处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这么多人瞒着她，说话的语气都带了一丝哭腔，仿佛张瑞谭要是也跑了，她当场就能掉珍珠。
被推到花园里等候苏意询问的张瑞谭叹了一口气，眼角余光扫过藏在花园各个角落里的族人，甚至还有藏在树上的族长。
“苏小姐……苏意，我们换个地方谈好吗？”
张瑞谭给人的感觉就是彬彬有礼、游刃有余的大管家，反衬得苏意像个不听话的小孩。
“就在这儿说！”
张瑞谭无奈地笑了笑，看来这个脸注定要所有人一起丢。
“因为想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她少年拖家带口入张家，把张家搞得鸡飞狗跳？还是谢她把张家族长的天授揣走了？或者是谢她挟族长以令张家？
她自己把张家带偏到什么程度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哈数的。在张家瑞字辈眼里，不说她一句祸国妖妃都算好的了，还谢她？
“谢谢你让张家变得更好，让更多张家的孩子活了下来。最谢谢的，是你让我们看到了张家以外的世界。”
可以说，如果不是苏意从一开始扰乱了张家长老的计划，那么，现在的张家可能还深陷内乱之中，更别说提前揪出那么多叛徒。
对于早已经成年了的瑞字辈来说，苏意是那个误打误撞、力挽狂澜的人。
对于海字辈来说，她是从童年时期就救了他们，告诉他们世界不是黑白，是五颜六色的。
她把整个张家的发展轨迹拐了个弯，从盗墓的拐到了正规军上。
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华国的胜利已经是迟早的事，张家能在这个时候搭上线来一波锦上添花跟苏意脱不了干系。
张家人大多不善言辞，就连和她一起拍照都得靠张海杏先把她骗到照相馆里去。
“所以，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或者直接拍张合照？”
有必要他们提前去踩点然后分配好各自的位置，然后一个两个地来跟她一起拍照吗？
也不嫌麻烦！
“因为怕被外面的人盯上。”
“可是，你们全都穿着一样的衣服进出照相馆，除了海杏和海燕戴了帽子，连续十个穿着一样的人几乎同时出现，这不一样很显眼吗？”
“张海杏说之前史密斯穿着这一套的时候你夸过好看，所以就穿了这一套。”
张家人的拍照理由以及穿搭理由，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也幸好张家人人均模特身材，不然还压不住这种欧美式穿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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