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伙房透出炊烟袅袅，融化了月影。
修瑶压稳菜刀，切出整齐的刀花。
“滋滋啦啦……”
油花在锅底融化。
“我呀，一开始还觉得神君脾气大，难伺候……”修瑶翻动着锅铲，“莫姐姐，那个给我……”
莫念将改好刀的蘑菇递给修瑶，“伴君如伴虎呀，不过老虎眼下还没发威……咱们尽量顺毛捋！”
“食不言，做饭！”
东皇太一不知何时斜靠在门板上，从易云川手里抓着瓜子，“卡巴卡巴”的磕着。
易云川忧虑的开口道：“神君……您……”
“要么说，要么闭嘴！”
“我是想问，您真的不需要筹划下吗……”
“承诺是你给我的，我筹划什么？”东皇太一踱步到院内光秃秃的梧桐树下，“你不是写了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乓啷！”
伙房传来瓷器碎裂声。
“没事没事，碎碎平安，中秋快乐！”
瓷片在青砖上弹跳着滚到门槛边，月光突然暗了下来。
\"中秋还有七日呢。\"
莫念舀水的葫芦瓢悬在缸沿，也忙帮着收拾。
东皇太一踩过满地瓜子壳踱回廊下，玄色衣摆扫过的地方，青苔瞬间开出细碎的冰凌花。
\"小友……\"他从腰间掏出一捆绳索，\"我这锁仙绳，绑螃蟹倒是趁手。\"
“这只能绑一只……”
\"聒噪。\"东皇太一弹指震断锁仙绳，“绑你，绑螃蟹，不一个用法！”
莫念突然拽了拽修瑶的围裙。
修瑶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方才碎裂的青瓷碗不知何时复原如初，碗底朱砂字变成了\"岁岁平安\"。
蒸笼里本该雪白的千层糕，此刻正泛着诡异的青铜光泽。
\"修瑶。\"
东皇太一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他身上龙涎香混着淡淡的血腥气，\"今日的鱼羹，咸了。\"
修瑶舀汤的手猛地顿住——那锅鱼羹根本还没放盐。
“哪里买的鱼？”
“城东市，第三家……老冀！”修瑶忙拿起铜勺抿了一口，“啊……咸……我明明放了蘑菇和姜，怎么还腥？”
易云川忙踱步进前，只看了一眼，“修瑶，快倒了吧，这汤，不干净！”
东皇太一目光冰冷，“哼，大羿这家伙，上古凶兽一个不管，逮着扶桑这几个命苦的孩儿赶尽杀绝，如今叫他去？”
易云川见过其他两只，剩下两只他也不确定。
“梼杌，饕餮，是哪一只？”
“吃货嘛……五公子！”东皇太一广袖一翻，“扰了本尊的佳肴，那便去吃他的饕餮盛宴！”
铜勺在修瑶唇边裂开细纹。
青瓷鱼汤突然沸腾，泛起的泡沫里游动着赤红鳞片，分明是半个时辰前她亲手剐去的鱼鳍。
\"不是老冀家的鱼。\"
修瑶按住抽搐的汤锅，青铜锈斑正沿着锅沿蔓延，\"第三家鱼摊挂着玄木招牌......\"
东皇太一突然攥住修瑶沾着鱼腥的手腕。
他屈指叩响蒸笼，青铜光泽应声褪去，露出底层鎏金云纹，\"当年本尊镇在归墟的饕餮残魂，逃了几百年了，巧了吗这不是？！\"
话音未落，时空变化，几人已经出现在东市鱼摊第三家。
玄木招牌上写着三个字：两脚羊。
修瑶瞳孔猛的收缩，“奇怪，原来写的是无尾鱼！”
玄木匾额滴落猩红黏液，\"羊\"字最后一竖突然扭曲成鱼尾形状。
“我说仙长，你这地方表面无波，暗藏玄机啊！”
东皇太一广袖翻卷，匾额翻落下来，后面竟挂着三颗人头，还未凝固的血液从木纹渗出。
那些血珠落地变成透明鱼卵，卵中游动着长满人牙的怪鱼。
\"老冀今晨还送我鲈鱼膘……\"
修瑶后退半步，绣鞋踩碎几颗鱼卵。
黏液中浮起半张熟悉的人脸，正是卖鱼翁褶皱的面皮。
\"好个移花接木。\"东皇太一弹指震碎匾额，碎裂的木屑在空中重组成太极阴阳图。
鱼篓里蹦跳的鲜鱼突然长出人腿，挂着老冀招牌式的憨笑扑向莫念。
修瑶抡起铜勺砸中鱼头，腥臭汁液溅在砧板上。
青铜纹路遇血苏醒，饕餮图腾从笼盖跃出，张口吞下满地鱼卵。
莫念的绢帕无风自燃，灰烬显出一行小楷：\"申时三刻，西市当铺。\"
街市景象如褪色水墨般消散，\"今日这锅杂鱼汤，倒是熬出了点意思。\"
“卖鱼咯！”
众人听见怪声在血泊哀嚎——那声音竟与卖鱼老冀的叫卖声别无二致。
血泊里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东市七十二个摊位同时亮起玄木招牌。
每个\"两脚羊\"的匾额下都挂着三颗人头，老冀褶皱的面皮在每张脸上重复着惊恐神情。
修瑶的铜勺坠地时，发现每个摊位前都站着另一个自己——举着同样开裂的铜勺，踩着同样破碎的鱼卵。
\"神君！\"
易云川的呼喊被切割成碎片。
“错乱了……”
东皇太一玄衣上的金线开始剥落，他每踏出一步，鱼市景象就坍缩一层，那些重复的老冀尸体如褪鳞般片片飘落。
\"当年你求本尊救这一城百姓，可看清代价了？\"
无数时空的老冀同时开口：\"仙子，今日鲈鱼可新鲜？\"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说的！\"东皇太一看向易云川，“你可知我何时烧了后土的生死簿？”
易云川震惊的看着东皇太一：“难道说……时空可以重塑，人不可以？”
“你所谓的重塑时空，就是在不同水里放入相同的鱼……”东皇太一伸出右手画了个圈，“皆是幻象！”
金圈骤然收缩，七十二个鱼摊如镜面般碎裂，每个碎片里都映着饕餮巨口。
\"你要吞，便吞个痛快。\"
饕餮真身在尽头显现，如牛似虎，眼睛如斗，巨口如鼓，见是东皇太一，转身就跑。
东皇太一轻轻挥手，那缚仙索陡然射出，将饕餮牢牢束缚。
当最后一丝饕餮残魂在火光中湮灭，众人跌回现世梧桐院。
\"没放盐……”修瑶轻抿了一口鱼汤，“莫姐姐，盐巴给我！”
东市的老冀正将一颗人头打包给醉仙楼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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