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波先去了老张家，大川娘一见这孩子就亲得不行！
没见过生得这么俊的小孩儿，如果穿上裙子比小闺女还漂亮。
还有就是那两撇眉毛长得与众不同！似浓墨重笔、修长有力，刀刻一般的眉锋直插双鬓。
让本来似女儿般貌美的小脸儿上，立刻有了一股威武之气！
老话儿常说：男生女相、非富即贵！这孩子大富大贵之人哩！
不到三天，在一队所有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堆儿里，小波已然称王称霸，成了所有小屁孩儿的头儿！
连大他两岁的几个孩子，都服服贴贴地跟在他屁股后头充当打手。
这下老张家可热闹了！不是今天把谁家孩子揍了，就是带头儿又把邻居家烟囱堵了，再就是带着一帮孩子从房上往下蹦！
谁敢不听话就押上堂来，扒下裤子打人家屁股。
三天两头让挨欺负的孩子家长找到老张家告状，大川娘每次都弯着腰给人家堆着笑脸儿赔不是。
可送走邻居后，大多时候对小波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
大川娘有时也气极了，这边刚举起巴掌，看着他那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心就软了下来。
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地，轻轻在他小屁股蛋子上拍两下，还不如挠痒痒来得使劲儿！
大川娘的宠溺引起张大川一众弟妹的强烈抗议！
说他们几个从小挨揍是家常便饭，怎么对小波就这样，都要惯到天上去了！
大川娘直说他们不懂事，小波这孩子从小没爹没娘多可怜！又不是什么大错儿，怎下得去狠心管教嘛？
张大海这时已经当兵走了，家里五闺女最大。
老五说娘不忍心就让她来管，打他屁股成八瓣的，看他还敢淘气不！
大川娘把眼一瞪：“你敢，还反了你了！我还没死呢，看你们谁敢动他一个手指头？”
没半年，老张家周边被不到五岁的小波“祸害”地可不轻！
他只要往当街一站，家家关门闭户，严禁自家孩子和这个野小子在一起玩儿。
就这样，还是有小孩儿冒着被揍的风险，翻出自家院墙来找小波玩儿！
家里不忙的时候，大川娘还总带着小波去村外挖野菜、逮蚂蚱，摘榆钱儿。
小波负责上树去摘，大川娘仰着脖子在树下接着，不停地喊着：“留神，小心点儿！”
回家把蚂蚱在炉火里烤熟给小波当零嘴儿吃！
看着小波坐在小板凳上吃得小脸儿黢黑，一边吃一边呵呵傻乐，大川娘也就跟着笑。
一边笑一边帮他擦着小脸儿上的黑灰。
摘回来的榆钱儿让大川娘和着三合面蒸成大饼子，出锅后蘸上蒜泥，是小波最喜欢的美味！
每天中午吃完饭，大川娘都坐在院子里，把小波横抱在腿上给他唱童谣。
直到他小手一搭拉沉沉睡去，大川娘才费力地起身，把他抱回到炕上。
连大川老爹都有点儿看不下去了，说谁家孩子四五岁了还抱在怀里，让大人唱歌儿哄着睡的？
家里这么多孩子，也没见你从小对哪个这么惯着过！
大川娘每次都笑着说——我愿意！
可惜好景不长！
小波到张家后生活了两年，大川娘因为半辈子操劳成疾，突然这一天病倒了。
张大川从北京回来带娘去看病，医院说是这么多年劳累过度，患上的是风湿性关节炎。
这个病可不好治，会越来越严重，到晚年可能都得在炕上躺着了！
小波第一次看见穿着锃亮皮鞋的张大川，好奇地跟着他走来走去。
大川就把皮鞋脱下来让他穿着玩儿，小波就用自己的脏脚丫儿，趿拉着皮鞋满院子跑。
家里一商议，决定让小波去老刘家住吧。
大川娘搂着小波哭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不舍得又怎么办？最后还是让自己嫁给老刘家的二闺女回婆家时给带走了。
小波一走，老张家周围的邻居可算舒了口气，大白天也都放心地敞开了院门！
小波似乎习惯了被送来送去，心里倒没有太多伤感。反而觉得吃百家饭没什么不好。
只是他每天中午吃完饭，都会想念那位张家奶奶！
三天两头儿不自觉地跑回来看她，有时老刘他们一眼没看住，小波就找不见了。
等老二媳妇一脑袋汗地找到娘家，发现小兔崽子正躺在娘身边睡着呢！
老刘家的生活又是另一番体验！他家养着一只大狸花猫，成了小波平时新的玩伴。
影壁墙后面的破水缸里还有好多小鱼儿，但它们只能看不能出来和他玩儿，所以小波对这些小东西不太感兴趣。
刘家奶奶虽然身体不好，但对他也是呵护有加！
她炕上有一个木头柜子，每次都像变戏法儿似的从里边拿出一块儿槽子糕，偷偷塞给小波吃。
只为听小波喊她一句“奶奶”！
二叔在市里上班，每天下班回来都陪他玩儿上一会儿，还教他写字。
说他明年该上学了，没事可以先认认字儿。
还时常不是给他买个糖人儿，就是给他带本儿小人书。
还有个叫尕顾的小叔叔，总带他去河滩里捞鱼。
有次带他去爬山摘酸枣，还和他讲了山里住着一位老神仙的故事！
回来被刘爷爷骂了一顿，说这么远的路你把他丢了咋弄？
小波觉得酸枣很好吃！
至于故事里说那个老头儿会飞，他觉得尕顾叔是在吹牛骗人，他才不信呢！
但是老神仙这个称呼，被小波不自觉地记在了心里。
有一点不好的是，老刘家附近没那么多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大的都十多岁了，小的刚会走。
所以没人和他玩儿的时候，小波就在胡同口的石头墩子上坐着，看天上飘来飘去的云，看地上走来走去的人。
有时候看着看着突然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发笑，只是觉得开心、有意思！
好像潜意识里，这个世界对小波这个孤儿来说，带给他的从来都不是凄惨的命运，全都是快乐的体验。
要说小波这孩子命是真苦，但真的很幸运！
起码几个月大的时候没被野狗叼走吃了，也没饿死、冻死在路边。
还有这么多好心人关心他、陪伴他，可能是他吉人自有天相！
但归根结底还是人间自有真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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