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德生出生前一天，他妈何花去地里干活，不小心摔了一跤。
便是这一跤，把她摔难产了。
何花熬了一夜，耗尽了心神，才把吴德生生下来，而自己却撒手人寰了。
那些年，家家户户过得艰难。又赶上饥荒，吴德生生下来的时候，还没只小猫大，村子里的人都说他怕活不了了。
可是吴广财偏偏不相信，他才没了媳妇，不能再没了儿子。
没有奶水喂养，他便到处借米粮，天天熬米汤，一点点的喂着吴德生。
就这样，把他从一只猫儿的大小，喂到如一般孩子大。
只是到底没有奶水喂养过，吴德生自小身子就虚，总是隔三差五的生病。也就这些年，他到处跑着闹着，身子才皮实些。
但是到底是小时候营养没跟上，身子比同龄的男娃要差些。
吴德生出生那会，吴凤仙已经六岁了，她至今还记得吴德生当初干巴巴，又瘦又丑的模样，她不想自己闺女也要受这种苦。
林红军娶吴凤仙那会，便知道吴德生的情况。
毕竟那会吴凤仙迟迟没出嫁，就是因为有这么一个兄弟。虽然她吃苦耐劳，干活麻利，但是一般人家都不敢上门求娶，就怕她带着这个拖油瓶。
林红军瞧上吴凤仙身上那不甘的股劲，对她有身子差的兄弟也不在意，毕竟他自己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吴凤仙二十岁那年，林红军便求了林全友，找了媒人，把吴凤仙娶了回来。
见过吴德生当初瘦巴巴的样子，林红军自然不想自己闺女也干巴那样。
女娃娃，还是白白胖胖的好看些。
“凤仙，人家都说麦乳精最营养，要不，我明个去县里百货大楼，给四喜买罐麦乳精回来。”
麦乳精吴凤仙也只是知道的，只是听说过，没见过。
听说那东西贵着呢，而且还不容易买到。
吴凤仙心里默默算了算家底，加上四喜洗三时收的吉钱，家里拢在一起也不过一百多几块。
这钱放在平时瞧着还不少，可要是用来买麦乳精，也不知道能买多少，够不够四喜吃的。
村里的娃娃哪个吃奶不吃到一岁多，奶吃的多，身子才结实。
所以要是给四喜吃麦乳精，怎么着也要吃到一岁。
“一福他爸，你明个去县里，先去国营饭店找老三，看他能不能帮忙找找门路，价钱便宜些。”吴凤仙说道，“我想让四喜喝到一岁，能少一点是一点。”
“哎，我明个一早就去。”
冬天的早上来的晚，窗外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林红军裹紧身上的旧袄子，揣好吴凤仙递过来的两张大团结，叮嘱她看好家里，便拎着昨晚准备的干粮，踏着寒霜，迎着冷风出了门。
外面天渐渐亮了起来，吴凤仙将搓好的衣服放在篮子里，见家里几个孩子睡得安稳，便挎着篮子去河边。
昨天晚上，家里几个小的洗了澡，换下一堆衣服，她得趁着四喜还没醒，快些洗了。
冬天的河水冻得人直哆嗦，可河边洗衣服的人却不少。
吴凤仙来的算晚的，找了一圈，没有看到空位置。
她拎着篮子，正准备等前面的人洗完，不远处的刘桂枝对她招手。
“一福妈，来这里，我快洗完了。”
吴凤仙闻言，便挎着篮子往前走了几步。
“刘嫂子，你起得可早，这一大桶衣服都洗完了。”
刘桂枝笑着说道：“早上醒的早，就把衣服搓了。家里那几个混小子就跟长在泥塘里一样，衣服就没干净过。”
“对了，你前两天不是说没奶了，这几天咋样了？”
吴凤仙摇摇头，“还是没有奶！四喜也是可怜，跟了我这个妈，连口奶都喝不上！这几天只能喝些米汤，小脸都快瘦瘪下去了。”
说到四喜，吴凤仙鼻头不由酸了起来。
这可是她心心念念的闺女，本来想着要好好疼她，可这才几个月，就连奶都吃不上了。
林四喜洗三那会，刘桂枝也去了。印象中，她是个乖巧俊俏的娃娃。
“我听说永丰村那边有户人家养了羊，有十来只。羊奶也养人，你要不回去去问问，他们家有没有产仔的母羊，讨点羊奶给四喜喝。”
吴凤仙和林红军天天守着自己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根本不知道别的村子的事。这会听刘桂枝说的别的村养羊，当即来了兴趣。
“刘嫂子，你可知道是哪家？我明个就去问问。”
“我也是听我家狗剩说的，他有个同学在永丰村那边。这样，明个中午放学，我让狗剩带你去问问。”
“那可麻烦嫂子了。”
“哎哟，麻烦啥啊！我明个让狗剩去找你。”刘桂枝爽朗的说道，“我洗好了，你快来吧，四喜估计在家饿着肚子等你回去喂呢。”
吴凤仙站在河边的石头上，干脆利落的洗起衣服。
担心四喜他们醒了没人看顾，吴凤仙加快手上的动作，不一会，便将一篮子衣服全部洗干净了。
远远的，吴凤仙便看到自家院门敞开着。
她明明记得她出门的时候，把院门从外面扣起来了，怎么这会门开着呢？
有人来她家了？是谁来了？
吴凤仙心里着急，脚下步子更快了。
还没进院子，便冲着屋里喊道：“一福，一福，家里来人了吗？”
吴凤仙将衣服放在院子里，快步走进屋里。
她一进屋，便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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