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义不断捶打着外门，驾驶舱顶部开始簌簌地剥落一片片腐蚀的带锈碎片。
机械的敲击声，从最初的沉闷逐渐变得清脆而干瘪。
仅听这声音就知道，在持续的敲打下，唐义手指上本就所剩无几的血肉早已消逝不见，此刻是森然白骨与舱门直接碰撞！
“开门……”
冰冷空洞的声音反复回荡在门外。
他仍在用力敲着。
每当其他几只鬼爪和它们带来的冰霜刚从门缝侵入，唐义的这一次敲打，就会将它们逼退回去。如此往复，不断循环。
门外几只鬼，竟是暂时的取得了一个平衡。
咚咚。
舱内几人，已经渐渐分辨不出这敲击声究竟来自门外，还是自己剧烈跳动的胸口。
每个人的脸色都很紧张。
即使已经多次直面死亡，即使还有机会复活，他们还是难以接受自己马上就要死去的现实。
“要不……？”
王彦峰缩着脖子，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许寒山。
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只能抹一把脸，擦干胡须上冰碴，把头缩的更低，紧张地盯着门外。
敲击声还在持续。
这一次，唐义像是恢复了一些神智，毫无感情地开口道：
“许寒山。出来。”
“这里。现在。只有你。能解决这个问题。躲着无济于事。接受你的身份。接受你的命运。”
许寒山不语，只是又咽下一盒意面。
身边盒子摞起一人多高，虚弱的身体上，只有高高涨起的圆肚腩格外突兀。
因为血液全部集中到胃部原因，在其他人看来，他的脸色很可怕，毫无血色，被各种诡异光线染成半绿半蓝。
“我不出去，你放弃吧。”
他放下涂满酱料的白色塑料叉，转头向着其他人解释道：
“多吃点，恢复身体。”
门外的唐义听到许寒山的回答，似是完全不可置信：
“为什么……你还不知道，现在正在发生什么吗？”
“现在你还畏缩在其他人身后，怎么拯救这个飞机，怎么拯救这个世界，怎么拯救……我们！”
拯救？
许寒山挑了挑眉头。
又是从未听过的话。上一次轮回时，老头可没跟他们说过这些东西。
“你错了。我谁都拯救不了，走吧。”
“不，不是这样的……！那我之前为你做的事情，又算是什么！”
“只有你才是神谕的那个人，只有你，才能拯救我们所有人！”
门外苍老声音变得激动。刹那间，竟多了几分人味。
“咳——！”
“嘶——！”
唐义话才说到一半，突然发出一阵刺破耳膜的惨叫！
“喂，你没事吧？”
许寒山一愣：
“我说了，我谁都拯救不了，你们的世界，根本不应该由我来拯救！你到底听信了谁的话，才会认为我会解决你的问题？”
“走吧！”
唐义这一次，没有再回话。
回答许寒山的，只有门缝处成倍速蔓延过来的冰冷寒霜与绿锈。
“外，外面怎么回事？”
田欣尖叫：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间来临的低温，让那些靠墙放置的餐盒，瞬间被冻成了一个整体。
许寒山连忙收回手臂，才没让自己的手和餐盒冻结到一起。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警惕地看向外门方向：
“刚才唐义……好像没压制住那几只鬼，平衡被打破了。”
“唐义好像，要死了。”
“死？”
吴谦瞪大眼睛，就好像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汇。
也不怪他如此惊讶，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鬼，也能死！
嘭！
一阵狂乱的气流从门缝席卷而来，震得所有人缩紧身体。
“预言，是……预言。”
唐义重新开口，声音变得很飘渺，断断续续萦绕在众人耳边：
“首席。曾降下神谕。你，将会在这个时间……和老头子登上同一趟航班。”
“你将会成为下一代黯蚀。而我……献出生命后……将会作为侍从，陪伴着一起，将光明……重新……撒向世界……”
“一个没有恐惧……没有异类的……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
“为何你不肯垂怜我们！只要把门打开，一切都是你的，世界都是你的！”
回光返照。
鬼也有回光返照的时候吗，许寒山还是第一次知道。
也不管唐义能不能隔着门看到他，他摇头：
“我敬佩你对市民的爱和对信仰的愚忠。”
“但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你认错人了。”
“不过，我会把这航班上的人救下来，你安心去吧。”
“是……吗……”
“是了……神谕没有说错，你果然，还是那个……”
门外声音越来越虚弱。
很明显，在几只诡异的对抗过程中，唐义处了绝对下风，马上就要消散不见。
“请祢……救救我们。”
“我们行在死荫的幽谷，但我们不会……恐惧，我们不会……遭害，因为，祢与我们同在……”
门外彻底失去了唐义声音，就连敲门声都不复存在。
……
“我靠，我现在觉得这老登有点可怜是怎么回事？”
王彦峰把头伸出来了些：
“我不会是被冻傻了吧？”
“你就是。”
李旭道：
“你踏马心疼他，他会心疼你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上一次开了门，最后会有什么后果？”
“这老头就是个疯子！”
李旭的汗水顺着长发流下，又因寒冷，整个头发瞬间冻成一坨冰块：
“他有很多东西，都没和我们交代。你想想，我们一共三次轮回，你从他的口中，听到过哪怕一句完全相同的话吗？”
“没有，一句都没有。这几次轮回，每一次，他的反应都完全不同，完全不同！不要和这种恐怖的人打交道、做博弈！”
“下次遇见这种人，咱俩第一时间就是跑，根本不是他对手。”
“李旭说的对。”
许寒山从柜子里翻出些保暖用衣物，分发给所有人，又单独给女婴盖上一层：
“刚才，如果我开了门。你们门口附近几个人，第一时间就会死。”
“他需要把机上活人数量削减到10以下。”
“至于那些话……不要多想了。对我们这次任务没什么帮助。”
事情又走进了死胡同。
驾驶舱正以恐怖的速度快速冻结。
唯一的好消息是，飞机真的绕开了天空裂缝。
借着幽蓝的月光，众人看得真切，远处那道曾让他们绝望的裂缝和腐骸，依旧连接着天地，矗立在原本的航线方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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