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阴阳师见齐乐现身，眼中厉色如淬了冰，攥着法铃的指节泛白，猛地将铃舌晃得翻飞。清脆的铃声撞在禁地的石壁上，竟诡异地裂成无数细碎的尖啸，像淬了毒的针往人骨缝里钻。石牢上的符文应声亮起刺目的红光，那些嵌在黑石里的锁链突然绷得笔直，“咯吱”声里像是有无数冤魂在磨牙。三头妖狼的动作肉眼可见地滞涩下来，原本熊熊跳动的幽蓝鬼火，竟黯淡得像风中残烛。
“擅闯禁地者，死！”领头者的喝声裹着灵力炸开，手中法剑直指齐乐眉心，“结缚灵阵！”
数十名黑衣阴阳师如潮水般变换阵型，脚下踏出繁复的咒印。他们手中的法器同时亮起，淡紫色的灵力丝线从念珠、法镜、符纸中涌出来，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网眼间挂满了泛着冷光的细小符咒，那阴寒的气息连空气都冻得发颤——显然是专门针对修行者灵力的绝杀阵。
齐乐足尖在碎石上轻轻一点，身形如被风吹动的柳絮般飘退丈许，同时指尖在《山海经》的封面上叩了叩。他本想随便召个像饕餮、穷奇之类有大范围伤害的山海兽，书页“哗啦”翻动的瞬间，却没等来预想中遮天蔽日的巨兽阴影。
一道淡粉色的狐火先从书页间窜出来，在空中炸开成漫天流萤。紧接着，一位身着绯红和服的女子缓步走出，衣摆上绣着的银狐纹样在月光下流转着微光，九条蓬松的狐尾在身后轻轻摇曳，每一根绒毛都看得清晰。她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魅惑，正是化为人形的九尾狐。
“姨姨？”齐乐愣了愣，指尖还保持着叩击封面的姿势——他这随手一召，竟把这位长辈请出来了。
九尾狐斜睨了他一眼，朱唇轻启时带着点嗔怪：“小乐乐遇事，姨姨能不来么？”她指尖轻转，那些粉色流萤便如活物般扑向缚灵阵。
阴阳师们只觉眼前景象猛地一旋——方才还并肩作战的同伴，竟在瞬间化作青面獠牙的恶鬼，手中法器也变成了滴着血的骨刃。“是幻术！”有人嘶吼着想要清醒，却被身边“恶鬼”的利爪挠得皮开肉绽。
“啊——！”第一个人挥出了法剑，紧接着，整个缚灵阵彻底乱成一锅粥。淡紫色的灵力网失去控制，在自相残杀的混乱中寸寸断裂，符咒燃烧的青烟里，满是阴阳师们的惨叫。
“是九尾天狐！”领头的阴阳师脸色惨白如纸，双手疯狂摇晃法铃，想用人耳能承受的铃声冲散幻术，“快禀报主帅！山海法师带着九尾狐闯禁地了！”
一名阴阳师跌跌撞撞地转身想跑，却被九尾狐轻飘飘甩出的一缕狐火缠上脚踝。他眼前骤然坠入无边黑暗，无数冰冷的手从地底伸出来拽他，吓得他尖叫着瘫在地上，四肢抽搐得像条离水的鱼。
“现在才想起报信呀？”九尾狐的声音裹着笑意，却让人心头发寒。她九条狐尾同时展开，粉紫色的幻术结界如潮水般漫开，将整个禁地罩在其中。结界里，阴阳师们的厮杀愈发疯狂——有人抱着“恶鬼”的腰啃咬，有人举着符纸往自己天灵盖上贴，连最沉稳的老者都对着空气挥剑乱砍。
三头妖狼在石牢里盯着这场闹剧，眼中的幽蓝鬼火突然“腾”地暴涨，竟挣脱了铃声的束缚。它猛地撞向石牢的墙壁，“哐当”一声巨响，坚硬如铁的黑石竟被撞出一道蛛网般的裂纹，锁链剧烈晃动，上面的符文光芒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
“孽畜！”领头的阴阳师又惊又怒，法铃晃得更急。可这次，铃声钻进幻术结界，竟扭曲成了婴儿啼哭般的鬼叫。三头妖狼不为所动，中间的头颅却对着齐乐的方向，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那声音里没有敌意，反倒像在传递某种暗号。
齐乐捕捉到那声呜咽里的异样，九尾狐也收起了看戏的神色，媚眼微眯地盯着石牢：“这小东西倒是聪明，知道借我们的力脱困。”
“看来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齐乐对九尾狐递了个眼色。
九尾狐指尖重重点出，一道粉色光带如鞭子般抽向领头者。对方慌忙举剑抵挡，可剑尖刚触到光带，眼前便浮现出被无数妖狼分食的景象——他亲眼看见自己的胳膊被撕下来，鲜血溅了满脸。“啊——！”他吓得肝胆俱裂，法剑“哐当”落地，双手抱着头缩成一团。
齐乐趁此时机，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掠到石牢前。他指尖凝聚起一道莹白的清气，那是纯粹到极致的天地灵气，狠狠拍向锁链与石牢连接处的符文。
“滋啦——”清气撞上红光，发出煎油般的刺耳声响。符文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锁链的束缚骤然松弛。三头妖狼抓住机会猛地发力，又是一记猛撞，石牢的裂纹“咔嚓”声里扩大了数倍，暗金色的鳞片在月光下闪着凶戾的光，竟透出几分神圣感。
“拦住他！”领头的阴阳师从幻境中挣脱，双目赤红地扑向齐乐，捡起地上的法剑便刺向他后心。
齐乐却像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扬。《山海经》的书页突然飞出，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如同一道锋利的纸刃，精准地削在法剑的剑脊上。“当”的一声脆响，那柄灌注了灵力的法剑竟被书页震得脱手而出，“噗”地插进远处的泥土里，只露出个剑柄。
就在这时，石牢里的三头妖狼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它左侧的头颅猛地咬住中间头颅的脖颈，狠狠撕下一块带血的皮肉。鲜血溅在锁链上，那些符文瞬间发出凄厉的红光，像烧红的烙铁般烫了几秒，随即彻底熄灭，连一丝火星都没留下。
“吼——！”三头妖狼发出一声痛苦却狂暴的咆哮，庞大的身躯撞破石牢，带着漫天碎石扑向那些仍在幻境中挣扎的阴阳师。暗金色的鳞片反射着月光，每一次扑击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禁地里很快只剩下它的咆哮，和阴阳师们在幻术中模糊的哀嚎。
齐乐站在原地，看着这血腥的一幕，眉头微蹙。九尾狐走到他身边，用折扇轻轻敲了敲他的胳膊：“别皱眉了，这些人手上沾的血，比这石牢里的还多。”她顿了顿，看向三头妖狼，“倒是只狠角色，用自己的心头血破了镇魂符——这股子狠劲，跟当年的穷奇有得一拼。”
齐乐能感觉到，三头妖狼在撕裂自己的瞬间，一股古老而纯粹的灵力从它血脉里涌出来，与这片土地的灵脉隐隐共鸣。那力量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像是积压了千年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出口。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齐乐低声自语。
三头妖狼解决掉最后一名阴阳师，转过身看向他们。中间的脖颈处还在淌血，染红了胸前的鳞片，可它丝毫不见虚弱。三颗头颅同时盯着齐乐和九尾狐，眼中的幽蓝鬼火里，第一次褪去了狂暴，多了几分审视——像是在判断眼前这两人，究竟是敌人还是盟友。
九尾狐把玩着指尖的狐火，语气慵懒：“怎么，刚脱困就想掂量掂量我们的斤两？”
三头妖狼没有动作，只是右侧的头颅轻轻晃了晃。齐乐抬手示意九尾狐稍安勿躁，缓步走向它：“安倍风间用符文和锁链困了你多少年？”
三头妖狼沉默着，中间的头颅却微微偏了偏，像是在打量齐乐身上的气息。
“三天后，镇魂脉有场献祭。”齐乐的声音平静下来，“阴阳寮的长老要用人的生魂，唤醒昆仑墟的凶兽。到时候，整个东方大陆的灵脉都会被污染——你就算逃出去，也没地方可去。”他顿了顿，“你若是想彻底自由，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三头妖狼左侧的头颅突然张开嘴，吐出一块沾满血污的玉牌。玉牌上刻着阴阳寮的三足乌徽记，边缘已经被啃噬得残缺不全，显然是它从某个看守身上硬生生咬下来的。
齐乐捡起玉牌，指尖拂过上面的徽记，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是看守你的人佩戴的？你早就知道他们要献祭？”
三头妖狼右侧的头颅点了点，尾端的铁链突然“咔嚓”一声断裂，暗金色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它庞大的身躯向后退了三步，对着禁地深处——也就是镇魂脉的方向低吼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引意味。
齐乐看着它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想带我去看阴阳寮的秘密？”
三头妖狼没有回应，只是转身朝着禁地深处走去。它的步伐不快，却异常稳健，暗金色的鳞片在枯树的阴影里时隐时现，像一道流动的光河。
齐乐对九尾狐点了点头，自己则紧随三头妖狼而去。九尾狐轻笑一声，身形化作一道粉影，悄无声息地跟在齐乐身侧，狐尾扫过的地方，连草叶都染上了淡淡的香。
禁地里的血腥味还未散去，月光透过枝桠洒在他们身上，拉出三道长短不一的影子。领头的妖狼，中间的少年，身后的狐女，一前一后，朝着未知的深处走去。
齐乐不知道这只刚挣脱束缚的妖狼会带他去哪里，但他能感觉到，禁地深处一定藏着安倍风间最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或许是献祭的真正目的，或许是昆仑墟凶兽的弱点，又或许……是能颠覆整个阴阳寮的关键。
越往禁地深处走，空气里的阴寒之气便愈发浓重，月光被层层叠叠的枯枝切割成破碎的光斑，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都带着回声，仿佛地底有什么东西在应和。
九尾狐忽然停下脚步，鼻尖轻嗅：“不对劲，这地方的灵力流动是逆着的。”她九条狐尾微微绷紧，粉色狐火在指尖跳跃得愈发急促，“像是有人用阵法把灵脉倒转了，难怪阴阳寮敢在这里搞献祭——这是在借地脉的阴煞之气养东西。”
齐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前方的黑暗里隐约矗立着一座半塌的石碑，碑上刻着的符文早已模糊，却能看出与石牢锁链上的符咒同出一源。三头妖狼走到碑前，用鼻尖在碑底蹭了蹭，几块松动的碎石滚落，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穴。
穴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像是无数冤魂被封在里面。齐乐蹲下身，指尖刚要触碰到穴边的泥土，突然被九尾狐一把拽住：“别碰！这是养煞池的入口，沾了池边的土，三魂七魄都得被扯下来一半。”
她话音刚落，黑穴里突然涌起一股黑雾，雾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全都是双目空洞的生魂。这些生魂刚要飘出穴口，便被石碑上残存的符文弹回去，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些是……”齐乐瞳孔微缩。
“镇魂脉献祭的‘养料’。”九尾狐的声音冷了下来，“阴阳寮哪是要唤醒昆仑墟凶兽，分明是在用生魂炼制血煞。你看这些生魂的眉心，都被种了锁魂咒，死后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一点点榨干灵力，变成滋养血煞的肥料。”
三头妖狼对着黑穴低吼一声，声音里满是愤怒。它中间的头颅转向齐乐，脖颈处的伤口竟在缓缓愈合，露出的新肉泛着淡淡的金光——那是与地脉灵气相合的征兆。
齐乐突然明白过来：“安倍风间困住你，根本不是怕你作乱，是怕你破坏这养煞池。你的血脉能引动纯正的地脉灵气，正好是血煞的克星，对不对？”
三头妖狼左侧的头颅点了点，猛地用爪子在石碑上拍了一下。碑身剧烈震动，那些模糊的符文突然亮起血光，黑穴里的生魂像是被无形的手抓住，开始疯狂地互相撕扯，很快便化作精纯的灵力被穴底吸走。
“不好，它在加速催熟血煞！”九尾狐折扇一收，粉紫色的幻术结界再次展开，将黑穴笼罩其中，“这石碑是阵眼，毁了它就能破掉养煞池！”
齐乐没再犹豫，《山海经》在手中翻开，书页上流淌出金色的光芒。他没有召唤异兽，而是将自身灵力注入书中，那些记载着山川灵脉的书页突然飞出，如同一道道金色的溪流，顺着石碑的纹路涌了进去。
“滋啦——”金色灵力撞上血光符文，发出比之前更刺耳的声响。石碑开始剧烈晃动，上面的符文寸寸碎裂，黑穴里的呜咽变成了愤怒的咆哮，一股庞大的黑影从穴中缓缓升起，周身缠绕着浓稠的血雾。
三头妖狼迎着黑影扑了上去，暗金色的鳞片在血雾中闪闪发亮，每一次撞击都让黑影发出痛苦的嘶吼。九尾狐则在一旁操控幻术，将血雾中的幻象不断打碎，让它无法再吸收生魂的力量。
齐乐站在石碑前，看着手中《山海经》上逐渐亮起的山川图谱，突然明白了三头妖狼带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镇魂脉的献祭从来都不是终点，这座藏在禁地深处的养煞池，才是阴阳寮布下的真正杀局。
而现在，破局的钥匙，就握在他们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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