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斯特罗马的迷雾已经持续了七十七年,从1937年那个被大雪覆盖的冬天开始,这片位于罗刹国腹地的土地就再也没有见过完整的太阳。迷雾像一层腐烂的裹尸布,从基涅什马河上游飘来,渗透进科斯特罗马镇每块石板的缝隙里,将那些巴洛克式的建筑腐蚀成灰绿色的怪物。镇上的居民说,迷雾里藏着旧时代被流放的贵族们的叹息,也有人说那是被纠正者的灵魂在游荡——那些因为无数微不足道的错误而被反复纠正,最终失去自我的人。
伊万·科瓦廖夫十六年来从未见过父亲笑。谢尔盖·科瓦廖夫的脸像科斯特罗马圣母升天大教堂那些被酸雨侵蚀的石像鬼,每一道皱纹里都嵌着纠正他人时飞溅的唾液星子。此刻他正用那双铁钳般的手固定着伊万的下巴,强迫儿子保持的咀嚼频率——每分钟三十二次,上下颚必须形成完美的四十五度角。
肉要切成长宽各一厘米的正方块。谢尔盖的声音从那张永远抿成直线的薄唇间挤出,像生锈的锯子切割着餐桌布,你刚才那块是梯形,倾斜角超过了允许误差范围。
伊万盯着盘子里那块被父亲叉子戳得千疮百孔的牛肉。血水正从那些细小的孔洞里渗出,在蓝白相间的瓷盘上绘出一张扭曲的人脸。他想起上周三因为用左手拿叉子而被禁食的晚餐,那天夜里他饿得啃食自己的指甲,发现它们尝起来竟有迷雾的涩味。
还有你的坐姿。谢尔盖突然用银餐刀的柄部猛击伊万的脊椎第三节,第七颈椎应该与椅背形成垂直线,你现在的倾斜角度足以让斯拉夫民族的荣誉蒙羞。
疼痛像电流般窜上伊万的脑干。他最近开始注意到,每当父亲进行这些纠正仪式时,餐厅壁炉架上那个祖传的圣像就会渗出暗红色液体——不是血,更像是稀释的果酱。更奇怪的是,母亲叶莲娜总是恰到好处地在此时端着新烤的布林饼走进来,她那双褪色的蓝眼睛从不与任何人对视,仿佛这个家里存在某种只有她能看见的幽灵。
科瓦廖夫家的男人从不驼背。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黏腻,像科斯特罗马沼泽地里那些会吞没孩童的淤泥,你爷爷因为驼背被宪兵队长用枪托矫正过,你曾祖父因为驼背被沙皇的鞭子抽烂了后背...
伊万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餐桌上的汤勺正在融化,银质金属像水银般流向那块被解剖的牛肉。迷雾正从窗棂的缝隙渗入,在餐桌上空凝结成一只由数字和角度符号组成的透明手掌。那只手正用食指和拇指比划着伊万太阳穴之间的距离——上周日父亲刚用裁缝的软尺量过,结论是头骨宽度偏离标准值三毫米。
你在听吗?谢尔盖的指甲陷入伊万的肩膀,回答时要保持下颌微收,这样声带振动才能产生符合科瓦廖夫家传统的音色。
伊万张开嘴,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变成了迷雾摩擦玻璃的沙沙响:父亲,我认为...
以为什么?谢尔盖突然松开手,向后仰靠在高背椅上。这个瞬间伊万惊恐地发现,父亲的眼白部分浮现出细密的数字——那是他用来记录伊万错误类型的编号系统,最近已经排到了7-β-42你以为那些关于自主意识的异端邪说?就像上周你在《罗刹国少年报》上偷偷画的那只歪嘴麻雀?
伊万的胃袋突然绞紧。那只麻雀是他用铅笔在报纸讣告栏边缘画的,当时父亲正在朗读关于新五年计划超额完成的社论。他明明把报纸烧掉了,连同那个被画歪的鸟喙一起扔进了壁炉...
纠正记录显示,你那天总共犯了十七项错误。谢尔盖从马甲内袋掏出一本鞣皮封面的小册子,封面烫金的纠错日志四字正在渗血,包括但不仅限于:左脚鞋带系成了不对称的蝴蝶结,背诵普希金诗歌时第37个音节的元音长度超标,以及...
餐厅的门轴突然发出垂死般的呻吟。叶莲娜端着新烤的布林饼站在门槛处,她那条绣着矢车菊的围裙上沾着某种黑色黏液。伊万注意到母亲的手指正在不受控制地抽搐,就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的木偶。
谢尔盖,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镇公所来通知了,今晚有大纠正仪式
父亲的脸突然变得透明。伊万看见他皮肤下游走着无数细小的钢针,那些金属正在重组他的面部肌肉,最终形成一个可以称之为的恐怖表情。终于轮到科瓦廖夫家了。谢尔盖用吟诵祷文的语调说,七代人的等待...
迷雾此刻已经浓到可以看见悬浮的颗粒物。伊万突然意识到,那些根本不是什么水汽,而是无数被碾碎的、曾经属于人类的微小心智。它们正通过科斯特罗马镇家家户户的通风口渗入,像花粉般黏附在居民们的脑干上。上周在废弃火车站遇到的驼背老妇人斯捷潘诺夫娜说过:孩子,你以为纠正只是改变行为?不,那是在重写你的灵魂代码。
当时老妇人正在用乌鸦的翅骨占卜,那些细骨在铁轨上拼出不断变化的符号。她说科斯特罗马镇地下埋着一面巨大的镜子,所有被纠正过的影子都会留在镜中,而镜子的背面住着真正的居民——那些永远不需要被纠正的完美存在。
带上安娜。谢尔盖突然命令道,声音里出现了奇怪的回声,就像有另一个他在迷雾中应答。伊万转头看向餐厅角落,他十三岁的妹妹正用发黄的牙齿啃食自己的发梢。安娜最近开始收集所有被纠正过的物品:父亲用尺子量过的铅笔(长度被修正为精确的15厘米),母亲用熨斗烫平的皱纹(包括活人脸上的),甚至上周被园艺师修剪成完美球形的绣球花残枝。这些宝贝都被她藏在床底那个印着苏联儿童营养奶粉的锡盒里,每当夜深人静时,伊万就能听见妹妹用指甲刮擦那些物件的声音,像在确认它们是否还保持着被纠正后的完美形态。
大纠正仪式需要纯洁的载体。谢尔盖站起身时,伊万听见他脊椎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1937年我们家族献出了第一个纠错样本,现在轮到...
叶莲娜的布林饼突然掉在地上。那些金黄色的面饼像活物般蠕动着,在波斯地毯上拼出的字母,但立刻被谢尔盖用靴底碾成了符合标准几何图形的残渣。厨房温度导致油脂分布不均。他冷静地记录道,需要重新校准烤箱热循环系数。
伊万感到后颈的汗毛正在结晶化。他想起上周在父亲书房发现的那些照片:历代科瓦廖夫家族成员站在同一个壁炉前,每代人的瞳孔里都映着相同的迷雾符号。最古老的照片摄于1917年,曾祖父的眼睛里甚至能辨认出未来会出现在谢尔盖纠错手册上的编号系统...
我去叫安娜。伊万听见自己的声音变成了两个重叠的波形,一个是他原本的少年嗓音,另一个则像是从锡制茶叶罐里发出的。当他经过走廊时,发现墙上的家族肖像正在经历某种可怕的蜕变:祖先们的嘴角不断下垂,直到变成符合标准悲伤表情的精确弧度,而他们的瞳孔则不断放大,最终占据整个眼眶——就像那些即将被送往纠正中心的流浪猫。
安娜的房间门把手上缠着某种银白色丝线。当伊万转动它时,那些丝线发出类似钢琴琴弦被剪断的脆响。妹妹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她的影子在迷雾中投下三个不同角度的轮廓,每个影子都在执行不同的标准行为:一个正在用完美姿势背诵乘法口诀,另一个用符合人体工学的动作系鞋带,第三个则不断用尺子测量自己睫毛的长度。
他们今晚要纠正我们的大脑。安娜没有回头,但她的声音直接响在伊万的颅骨内侧,就像去年冬天纠正那只怀孕的母猫,把它的子宫修剪成五角星形状。
伊万这才注意到妹妹的头皮上布满了细密的红色缝线,那些针脚组成了科瓦廖夫家的家徽——一只被圆规钉住翅膀的乌鸦。当他伸手触碰时,缝线突然绷紧,从安娜的毛孔里渗出淡金色的液体,在地面上汇成父亲纠错手册的翻版影印件。
斯捷潘诺夫娜说,安娜的第三个影子突然转过头,露出没有牙齿的微笑,在科斯特罗马镇地下,所有被纠正过的错误都会实体化,它们正在组成一个巨大的...
楼下传来父亲启动汽车引擎的声音。那辆1953年产的胜利牌轿车发出垂死般的喘息,排气管喷出的不是废气,而是一串串数字化的批评语句:角度偏差0.3毫米...音色频率超标2赫兹...鞋带对称性违规...这些由迷雾凝结的符号像蝗虫般扑向科瓦廖夫家的房子,在墙面上蚀刻出不断更新的完美标准。
伊万抓起妹妹的手冲向阁楼。他们经过母亲房间时,看见叶莲娜正用熨斗烫平自己的影子——那个二维的黑暗轮廓在熨斗下发出尖叫,逐渐变成符合标准母亲模板的几何图形。当她转过头时,伊万看见她的眼球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纠错手册复印件,那些微型文字正在她泪腺分泌出的黏液中游动。
通过烟囱。安娜突然说,她头皮上的缝线已经全部崩开,露出下面闪着金属光泽的头骨,斯捷潘诺夫娜在迷雾交界处等我们。
当他们爬上屋顶时,整个科斯特罗马镇正在经历某种可怕的蜕变。所有房屋的窗户都变成了巨大的眼睛,瞳孔里映照着居民们被纠正后的标准行为:有人用尺子量着接吻时的嘴唇间距,有人用圆规划分祷告时手指的摆放角度,甚至还有人在用剪刀修剪自己梦境中溢出的彩色碎片。而镇中心那座建于18世纪的钟楼,此刻正用它的阴影作为指针,在迷雾组成的表盘上标示着下一个将被纠正的器官。
那些眼睛眨动的频率遵循着严格的数学公式——每眨动127次便是一次完美校准。伊万数到第43次时,发现其中一只眼睛(原属于邮政局局长家)的瞳孔突然分裂成无数六边形,每个六边形里都囚禁着一个被缩小的人类灵魂。他们正用符合标准的姿势进行着永恒的忏悔,为1937年那个被遗忘的冬天里所犯下的角度偏差罪。
看那里。安娜指向基涅什马河方向。在迷雾最浓处,一座由无数纠错手册叠成的金字塔正在缓缓升起,塔顶站着个穿黑色长袍的身影——他有着谢尔盖的脸,但瞳孔是两个不断旋转的、由微型数字组成的旋涡。当他举起那本巨大化的鞣皮册子时,整个科斯特罗马镇的影子都开始向他倾斜,就像向日葵追随太阳...
更可怕的是,那些影子在倾斜过程中开始呈现精确的45度角,仿佛整个小镇都成了某个巨大仪式的组成部分。伊万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脱离脚底,那个二维的黑暗轮廓正用符合标准逃生姿势的动作爬向烟囱,但它的颈部突然折成直角——父亲的声音从迷雾中传来:科瓦廖夫家的后代,连逃跑时的脊椎弧度都必须保持在23.5度,这是地球自转轴的倾斜角度,是宇宙间最完美的偏差值。
安娜的金属胃囊突然发出齿轮咬合的声响。她解开校服最上面的三颗纽扣——当然,是按照标准顺序自上而下解开的——露出锁骨下方那个正在发光的黄铜盖子。他们开始下载我的记忆了。她用机械般平静的声音宣布,上周三因为用左手擦嘴而被记录的违规行为,现在要被重写成主动纠正的范例案例
迷雾突然裂开了。斯捷潘诺夫娜的驼背轮廓从裂缝中浮现,她手里拿着个用乌鸦翅骨和纠错手册碎片编成的网兜。但伊万惊恐地发现,老妇人那件看似破烂的披肩,实际上是由无数张被缩小的人类皮肤缝制的,每张皮肤上都文着不同时代的完美标准——从沙皇时期的宫廷礼仪到苏维埃时期的劳动规范,再到如今这个新时代的数字化纠错条例。
老妇人的声音像生锈的火车汽笛,大纠正仪式完成前,我们必须到达镜子的背面!她说话时,伊万看见她嘴里那颗金光闪闪的牙齿——那根本不是金属,而是一个被缩小并抛光的人类灵魂,正用完美的播音腔重复着各类行为规范。
当伊万抓住网兜的瞬间,他听见了科斯特罗马镇所有被纠正过的心智发出的和声。那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无数数字、角度和频率标准共同谱写的挽歌。更可怕的是,他开始理解这些——它们不是来自某个外部权威,而是源自每个人内心深处那个被驯化后的自我监督意识。迷雾中浮现出无数透明的管道,里面流动着被提纯的纠错精华液,这些液体正被注入镇民们的脊椎,将他们的神经系统改造成符合标准的电路板。
钟楼此刻发出第13次鸣响。每一次钟声响起,科斯特罗马镇便失去一种不必要的人类情感:第一次鸣响带走了即兴创作的冲动,第二次带走了对模糊事物的包容,第三次带走了质疑权威的勇气...当第13次钟声消散时,伊万感到自己的心脏开始按照4\/4拍的节奏跳动,而安娜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两台精密的测量仪,不断发射出红色激光扫描周围物体的标准符合度。
你以为我们在逃跑?斯捷潘诺夫娜突然停下脚步,她的驼背里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不,孩子,我们只是从被纠正者升级为纠正执行者。这个网兜根本不是什么逃生工具,而是新任标准传播者的授权仪式用品。
伊万这才发现,那些看似脆弱的乌鸦翅骨上刻满了微缩文字——全是历代科瓦廖夫家族成员被纠正的详细记录。他祖父因为微笑时露出过多牙龈而被强制实施的表情管理,他母亲因为月经周期不规律而接受的生理标准化调整...而现在,轮到他来继承这份了。
金字塔顶的谢尔盖——或者说那个穿着谢尔盖皮囊的标准执行者——正在展开一场诡异的仪式。他将巨大化的纠错手册撕成碎片,每一片都在空中变成微型镜子。这些镜子并未反射现实,而是显示出各种理想状态:永远保持标准体重的公民,说话时嘴角上扬角度精确的模范夫妻,甚至包括死后骨灰盒摆放方向都符合风水学的完美尸体。
镜子的背面根本没有什么自由。安娜突然用两种声音同时说道——一种是她原本的少女嗓音,另一种则像是从金属胃囊中传出的机械回音,那里只有被储存的错误样本,就像医学院里的病理标本。我们所谓的,不过是纠正程序中预设的自我纠错环节
斯捷潘诺夫娜的驼背开始裂开,露出里面那个真正的——一个由无数纠错手册装订线组成的空心人偶。这个发现让伊万想起邮政局局长的眼睛,那些被囚禁在六边形里的灵魂,他们是否也曾是自以为在的纠正者?
钟楼此刻投下的阴影已经笼罩了整个科斯特罗马镇。在阴影最浓处,迷雾开始凝结成实体,变成无数本漂浮在空中的纠错手册。这些手册自动翻页,每一页都显现出不同镇民的纠正记录:有人因为呼吸频率不符合标准而被强制安装肺部节拍器,有人因为梦境颜色过于鲜艳而被注射灰度调节剂。而最新的一页上,赫然出现伊万和安娜的名字——他们的逃跑行为被重新定义为高级纠正测试,而斯捷潘诺夫娜的则被标注为必要的程序引导。
现在明白了吗?金字塔顶传来谢尔盖的声音,但此刻它听起来像是由整个镇子的居民共同发出的和声,科斯特罗马镇不是某个疯狂科学家的实验场,它就是实验本身。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个巨大纠正机制的组成部分,包括那些看似被压迫的受害者——他们的存在恰恰证明了系统的宽容性自我修正能力
安娜的机械胃囊突然弹出一个小抽屉,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枚银色药片。标准化解药她用那种双重声音解释道,服用后我们会成为新一代的纠错者,负责去其他城镇的被纠正者。这个循环永远不会结束,因为本身就是存在的意义。
伊万感到自己的影子正在重新与脚底连接,但连接方式已经改变——现在它呈现出完美的23.5度倾斜,像一把精确校准的测量工具。更可怕的是,他开始感到一种诡异的满足感,仿佛这个角度确实蕴含着某种宇宙真理。
迷雾此刻已经浓到可以看见悬浮的颗粒物。它们不是水汽,而是无数被碾碎的、曾经属于人类的微小心智。这些颗粒现在正通过伊万的呼吸道进入他的肺部,在那里重新组合成新的标准肺泡。他意识到,科斯特罗马镇的迷雾永远不会散去,因为每个居民最终都会成为迷雾的组成部分——他们的肉体化为纠正他人的工具,他们的灵魂消散成维持系统运转的能量。
镜子的背面到底是什么?伊万听见自己用陌生的声音问道——那声音完全符合父亲手册中理想提问者的音色标准。
斯捷潘诺夫娜的空心人偶突然发出笑声,那声音像是无数纠错手册同时翻页:背面就是正面,孩子。你以为的,不过是系统为你预设的高级纠正课程。现在,让我们去下一个科斯特罗马镇吧——当然,是按照标准程序。
钟楼发出最后一声鸣响。这次它带走的是对自由的幻想。伊万和安娜手牵着手——以完全符合标准礼仪的姿势——走向那座正在缓缓降落的金字塔。他们的影子终于达到了完美的统一角度,像两株被园艺师修剪成标准形状的观赏植物。而在他们身后,新的迷雾已经开始从科斯特罗马镇的土壤中渗出,准备着下一轮纠正仪式。
谢尔盖——或者说那个穿着谢尔盖皮囊的标准执行者——满意地记录道:科瓦廖夫家族第7代纠正测试,完成度100%。建议将此模式推广至全罗刹国。他的声音在迷雾中回荡,逐渐变成整个镇子的和声:纠正即存在,存在即纠正...
在科斯特罗马镇地下,那面传说中的镜子突然碎裂。但碎片并未散落,而是重新组合成无数面更小的镜子,每面镜子中都映照着不同的标准场景。而镜子的背面——如果它确实有背面的话——隐约可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们正以完美的标准姿势,走向下一个等待被的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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