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男爵府书房的红木地板上终于接收到了阳光，暖融融的气息驱散了深夜的凉意。
海西端坐在绒面扶手椅上，手肘支着书桌，陪小卡尔与一本摊开的算术课本作斗争。
小家伙穿着浅蓝色的棉质晨衣，胖乎乎的手指攥着一支鹅毛笔，正皱着眉头跟纸上的算术题较劲，小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海西，亲爱的，这太麻烦了，补来补去的。”小卡尔指着一道13-5的数学题，皱眉吐槽。
“哈哈，刚开始是有一点烦躁。”海西没有嫌弃麻烦，而是先在一张空白的纸张上将1－10每个数字拆分，随后指着这道题耐心讲解：“亲爱的，我想1－10每个数字的拆分你已经背诵熟悉了，对吗？”
小卡尔挺起胸膛，自信满满：“当然，海西姐姐，我记得可熟悉了，全班10以内加减法我最厉害。”
然后他叹了口气，笑声抱怨：“可是我们老师讲到10－20加减法时，我完全没有听懂。”
海西了然地点点头，英国数学以补数为基础，将减法转换成加法来计算，十分与众不同。
她摸了摸他的头，商量道：“我们一起尝试一下吧。以13-5为例，第一步先确定减数5的10补数为几？”她用羽毛笔在草稿上圈了一下5，偏头问小卡尔。
小卡尔立刻回答：“这个我知道是5（因为5+5=10）。”
“棒极了！”海西在被减数13的个位3的上面标记了一个5，随后说道：“第二步将被减数的个位3与该补数5相加，得到8。”
小卡尔确认自己记住了，又点了点头，追问道：“那然后呢？”
海西严肃地说：“现在就到了最关键的一步！第三步！”
小卡尔紧张地不敢喘气，盯着海西的羽毛笔。
“因为被减数个位3小于减数5，需从十位借1（即10），因为原来十位就只有1，现在被借走了，十位还有吗？”
小卡尔攥紧拳头，小心翼翼地说：“没..没有了。”
海西不吝啬地拍手鼓掌，庆祝二人的胜利：“太棒了！所以我们只要把第二步8，写到答案上就可以了。”
小卡尔信心大增自己尝试第二道题，嘴里念念有词：
“以17-8为例，第一步先确定减数8的10补数为2（因为8+2=10）；第二步将被减数的个位7与该补数2相加，得到9；第三步结合十位判断，因被减数个位7小于减数8，需从十位借1（即10），最终结果就是9。”
海西惊喜地看着小卡尔，夸赞道：“亲爱的，我觉得你今年的数学成绩单一定都是utstanding！”
小卡尔先是美滋滋整了一下衣袖，随后嘟嘴委屈地抱怨：“海西姐姐，其实我们学校有的先生说，数学会数先令和英镑就够了。”
“那是对普通人而言。”海西毫不客气地调侃，“小到庄园，田产，大到国家的预算，就连你未来自身的零用钱，那个都需要你心中有数，你可以不亲力亲为，但必须精通不被糊弄。”
小卡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重新低下头，小短手握着笔在纸上慢慢演算，嘴里还小声嘟囔着数字，模样格外认真。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女管家艾米太太进门禀报：“海西小姐，霍华德府管家和托马斯男爵的贴身男仆送来了卡尔少爷的行李，现已安置在西侧客房的储物间，还请您示下。”
霍华德府的管家和托马斯的男仆在门口朝二人鞠躬行礼。
海西抬眼应了声“知道了”，又朝小卡尔扬了扬下巴：“卡尔，亲爱的，我们分工合作，你去跟霍华德府的管家核对一下行李。看看你的各种行李是不是都齐全了，别落了东西在家里，明早赶路可来不及补。”
小卡尔矜持地点点头：“我这就去！可不能落下我的望远镜！”
管家笑着应了一声，领着小卡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海西颔首致意，让托马斯的男仆进来，后者恭敬地站在门口，没有随卡尔去整理行李，显然是有事情要汇报。
“托马斯勋爵一切可好？”海西斟酌一下，还是选择了侧面问询，没提爱德华，“昨晚霍华德府的事，可有后续？”
男仆上前几步，也低了嗓音禀报：“海西小姐，勋爵一切安好，只是府上昨晚不算太平。”
想到主人让他对海西小姐‘知无不言’的吩咐，他低声继续禀报：
“昨晚宾客散尽后，菲兹威廉伯爵府一家借故留到了最后。爱德华公爵和露伊莎夫人正为贴身女仆的事爆发了争执。夫人执意追问女仆的下落和去处，公爵却不愿多提，两人在书房吵得很凶，整个二楼都能听见动静。
露伊莎夫人叫嚣要随菲兹威廉伯爵府一行人离开！她的母亲菲兹威廉伯爵夫人让她冷静一些，随后质问托马斯勋爵。
托马斯勋爵将伯克利小姐的事情和盘托出，让菲兹威廉伯爵给霍华德府一个交代。”
海西抬手掩住抽搐的嘴角，“你是说这样勋爵也还好？那公爵还好吗？”
“呵呵，勋爵和公爵都还好。”男仆极力维持专业的态度，低声继续说道，“菲兹威廉伯爵夫人显然并不清楚此事，但...但露伊莎夫人和亨利勋爵（伯爵对儿女）显然是知情的，伯爵夫人...伯爵夫人给了儿女一人一个耳光！”
海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却没插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这下子露伊莎在霍华德府休想再压过爱德华一头，新婚日娘家闹出这么大的丑闻。她日后想要树立威信就难了，自然要依附爱德华，求得他这位公爵的支持。
男仆继续解释：“那位伯克利小姐，今早在伦敦郊外的圣玛丽小教堂，跟一位约克郡来的乡绅悄无声息地办了婚礼。证婚人是伯克利小姐的哥哥，还有斯坦利家族的继承人。”
“约克郡的乡绅？还有斯坦利家族的继承人？”海西眉峰微挑。
“是，”男仆点头，“勋爵让小姐您不必忧心，所有事情都已妥善解决，他今天晚些时候会亲自过来，跟您和西里斯勋爵详细解释前因后果，绝不会让此事牵连到男爵府。”
艾拉的仓促婚礼、约克郡的乡绅，倒没什么出乎意料的地方！托马斯只要出手，就讲究一个‘快准狠’！然而隐藏在这一切背后的勾当就没有那么简单明了啦。
她压下心头疑虑，微微颔首：“我知道了，你回去转告勋爵，我和西里斯会等他。”
男仆躬身应下，转身欲走，又被海西叫住：“露伊莎夫人那边，如今境况如何？”
“夫人挨了耳光后就闭门不出了，谁都不见，连早餐都没让人送进去。不过，公爵派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男仆如实答道，随即欠身告退。
海西讥讽看着远处的流云：露伊莎清楚父亲有一位年轻的情人，却不曾与母亲提过半个字......
“海西姐姐！”走廊那头传来小卡尔的喊声，小家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里还攥着他的望远镜，“行李都齐啦！我的望远镜也在！”
海西收敛心神，转身迎上去，脸上又恢复了方才的温和笑意，伸手替他理了理凌乱的衣领：“那就好，下午带你去买些文具盒小礼物，方便你到了那里和朋友们，老师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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