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已穿透薄雾，将青石板路染成暖黄色。镇西头的轧钢厂烟囱喷出浓黑的烟柱，与天边的朝霞交织。
机器运转的“哐当”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颤，这是清河镇工业的心脏，也是全县人引以为傲的建设成果。
陈景靠在胡同口的老槐树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
眉眼间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身形却比同龄小伙子高出大半个头，肩膀宽阔，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在洗得发白的粗布褂下隐约可见。
没人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农村少年，内劲已臻化境，拳脚功夫更是远超寻常武师，就连反应速度和五感敏锐度，都远超常人。
刚才在胡同墙头瞥见的一幕，此刻正清晰地印在他脑海里。
那五个男人，他刚在早餐摊就留意到的领头人叫张铁山，剩下四个分别是陈大柱、王二牛、李老栓、赵老四。
这是他刚才借着墙角阴影，隐约听到他们互相称呼时记下的。
院子里的草棚下，几个铁皮箱子被撬开，里面整齐码放着用黑色油纸包裹的物件，张铁山正用一把钳子拧着引线，动作笨拙却透着狠劲，陈大柱和王二牛蹲在一旁，手里拿着几张泛黄的图纸。
正是城内轧钢厂、纺织厂和农机修造厂的布局图，是县里上个月为了检修设备，临时张贴在厂门口的，没想到竟被他们撕了下来。
李老栓年纪最大，约莫五十出头，脸上刻满沟壑，手里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时不时抬头往巷口张望，眼神里满是警惕。
赵老四则年轻些，二十多岁的样子，却一脸阴鸷，正往几个玻璃瓶里倒着黄褐色的液体，瓶口溢出的气味飘到墙外，陈景嗅了嗅，立刻分辨出那是煤油，混着少量硫磺，是简易炸药的配料。
他心里一沉，这些人果然是冲县里的工厂来的，而且看这架势，是要在晚上搞突袭。
陈景屏住呼吸，身形如同狸猫般贴在墙根，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响。他的听觉异于常人，即便隔着厚厚的木门，也能听清院子里的低语。
“张哥，这炸药管用不？我听说轧钢厂的厂房是钢筋混凝土浇的，别炸不动反而把咱们自己暴露了。”
王二牛的声音带着怯意，他身材矮胖，双手不停地搓着，显然有些害怕。
张铁山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呵斥：
“怕什么？这是城里‘先生’给的方子，掺了硝石和硫磺，只要往机器下面一放，保准能炸得稀巴烂。咱们只要把轧钢厂的高炉、纺织厂的纺纱机都毁了，就算完成任务，到时候‘先生’自然会给咱们好处，足够咱们远走高飞。”
陈大柱瓮声瓮气地接话：
“我刚才去轧钢厂附近转了转，门口有武装部的人站岗，厂里还有巡逻的，手里都拿着枪，不好进去啊。”
他身材高大魁梧，胳膊比常人的大腿还粗，看着孔武有力，说起话来却没什么底气。
李老栓咳嗽了一声，沙哑着嗓子说：
“晚上十点以后，厂里换班，巡逻的人会少点，而且夜里黑，咱们从后墙翻进去，神不知鬼不觉。我已经看好了，轧钢厂后墙有个排水口，够两个人钻进去，纺织厂的仓库后面有个狗洞，也能进去。”
赵老四冷笑一声，把装满煤油的玻璃瓶塞进铁皮箱：
“到时候咱们分两路，张哥带陈大柱、王二牛去轧钢厂，炸高炉和电机房；我跟李叔去纺织厂，把纺纱机和仓库都烧了。只要把这些厂子毁了，清河镇的工业就垮了，省里的大人们肯定会慌，这就是咱们给‘先生’的投名状。”
张铁山点点头，把拧好引线的炸药放进箱子：
“都把家伙收好，白天别出去瞎逛，就在这儿等着，晚上八点准时出发。记住，下手要快，别留下活口，完事就往山里跑，那边有人接应咱们。”
陈景听到这里，再也待不住了。他知道，这些人说的“先生”，肯定是敌特分子！
而他们要破坏的，是国家花了大力气建设的工厂，是全县人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根基。他悄然后退，脚步轻得像一片落叶，转身钻进胡同深处。
他没有直接往公安局跑，而是先绕到轧钢厂附近。
远远望去，轧钢厂的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身着军装的武装部战士，腰间挎着步枪，身姿挺拔，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来往行人。
厂区内，几队巡逻兵正沿着厂房四周走动，他们穿着深蓝色的工装，外面套着军绿色的马甲，胳膊上戴着“武装部巡逻队”的红袖章，手里拿着冲锋枪，步伐整齐，警惕性极高。
陈景知道，轧钢厂是重点保护单位，县里早就料到敌特可能会搞破坏，所以提前让武装部的人入驻了，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但想到纺织厂和农机修造厂可能没有这么严密的防备，心里又提了起来。
他加快脚步，身形如同鬼魅般穿梭在街巷中。常人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他只用了十分钟就赶到了公安局附近。
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对面的巷口等着，眼睛紧紧盯着公安局的大门。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了穿便衣的小李，正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看样子是要去执行任务。
陈景立刻迎了上去，压低声音说：“小李同志，有紧急情况！西街老胡同里，张铁山、陈大柱他们五个人，藏着炸药，准备晚上八点去炸轧钢厂和纺织厂！”
小李脸色一变，他知道陈景是廖冬的干小舅子，而且这少年平时看着沉稳，不会随便说这种话。
他立刻拉着陈景躲到巷口，急切地问：
“你确定？他们有多少炸药？具体怎么安排的？”
陈景眉头微皱，他不喜欢过多说话，只是简洁地回答：
“五个铁皮箱，有煤油、硫磺，还有引线。分两路，张铁山带两个人去轧钢厂，另外两个去纺织厂，从后墙和仓库狗洞进去，十点换班后动手。”
他的语速很快，却条理清晰，每一个字都准确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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