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把山林和村庄染成了橘红色。黄土瓦片房的屋顶镀上了一层暖光，却抵不过越来越浓的寒气。
干事们汇聚在山脚下的路口，牛车和人影凑到一起。
有人把肩上的布袋放到车斗里，发出沉闷的声响。账本被拿出来核对了一遍，确认没错，才又仔细收好。
老牛低着头，喘着粗气，身上的毛被汗水浸湿了一小块，很快又被寒气冻得发硬。
风渐渐小了些，却更冷了。干事们裹紧棉袄，有的坐在牛车上，有的跟在车后。牛车轱辘的吱呀声，脚步声，还有老牛的喘息声，混在一起。
慢慢消失在通往公社的山路上。
身后的谢家村、李家村，又恢复了寂静。黄土瓦片房的烟囱还在冒着青烟，细细的，在暮色里飘着。山林的影子越来越浓，把整个村庄都抱进了怀里。
只有屋顶的霜，在最后一点余晖里，泛着微弱的光。
是的，在得到城里回复，以及公社的步步紧逼下。周围村子，最终只能妥协，愿意给出部分粮食。
同样，他们也有要求，必须保证最基本粮食，不然死都不给。
对于这个条件，公社原本是不答应的，只交一部分，他们没法完成上面下达的任务。
眼看事情僵持下去，想着从开始到现在，拖了那么长时间，总得有点动静，只能先同意。
剩下的粮食，在一点一点收；真和周边村子闹翻，县政府肯定是追究他们的责任。
谢家村内，陈铁柱在买稻草的时候，公社干事坐着牛车到来，和之前商量好的一样，开始收取粮食。
在谢家村的陈铁柱等人看见这一幕，眼中泛起不解，扭头看向谢赖这位谢家村村长。
公社干事带人来收粮食，这里面的事就多了，哪怕自家村子不一般，也得多关注。
“这......咋回事？”随后，陈铁柱看向谢赖，眉毛微皱，脸色复杂地询问。
正在搬运稻草的其他人，听见族老对谢赖发问，也一起停下手中活，脸色凝重地看过来。
“唉，还能咋回事，上交粮食呗。”
“俺们不像你们村子，有陈景在，公社还逼迫比了什么。”
“上回的意见书，倒是有点用，但该交的还是得交。”听着陈铁柱询问，谢赖倒是没觉得什么，脸上爬上一丝无奈，轻声解释。
其他人村子都一起交了，他还能不交不成？
说白了，就是没有靠山，要是谢家村有陈景在，根本不需要看公社的脸色。
从陈铁柱几人的反应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压根不知道其他村子已经妥协的事。
上回去那边商量，公社的人，提都没提陈家村一下。
从公社对陈家村的避讳和态度来看，就知道这件事和陈家村没关系；至于因为什么，除了陈景，还能是谁。
“这样啊.....”听完谢赖的解释，陈铁柱等人顿时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陈铁柱示意众人继续干活，自己则应付了谢赖一句，心里想着则是把这事告诉孙子。
不管怎么样，公社那边的动作，就算不涉及村里，也得清楚情况。
......
陈家村
陈景吃完早饭，把昨天拍的照片洗出来，确定每一张都清晰可见后，便拿着去给大牛。离开自家院子，感受着空气中的温度，陈景愈发感慨起来。
之前说着入冬入冬，结果一转眼，几天时间就入冬了！来到蘑菇培育基地，和大姐、大娘打了声招呼后，走到大牛面前，把照片掏出来递给他。
随后，出于对村集体产业的关心，陈景提着煤油灯进入蘑菇培育基地，查看蘑菇的生长状况。
入冬的风裹着山林的寒气，刮过陈家村的黄土坡，呜呜地掠过一排排黄土瓦片房。
屋顶的瓦片被岁月浸成深褐色，边缘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几缕枯草从瓦片缝隙里钻出来，在风中不住地摇晃。
每座房子都围着半人高的黄土院墙，院墙是用当地的红黄土掺着麦秸秆夯筑而成。
表面粗糙不平，被雨水冲刷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沟壑，有些地方还透着几处裂缝，露出里面夹杂的枯草。
院墙的木门大多是老旧的榆木板拼钉的，门板上布满了深浅交错的划痕，门轴处缠着几圈干草，推开时会发出“吱呀——”的悠长声响，在寂静的村子里格外清晰。
村子坐落在群山环抱之中，周围的山林大树密密麻麻，像是一道墨绿色的屏障。
松树、柏树的叶子还带着深绿，却也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色调，山杨和桦树的叶子早已落尽。
光秃秃的枝桠直指灰蒙蒙的天空，枝头上偶尔停留着几只麻雀，缩着身子啄理羽毛，稍一受惊便扑棱棱飞起，掠过树梢消失在山林深处。
风穿过树林，卷起地上的枯叶和细沙，打着旋儿飘过村边那条干枯的小河。
小河床早已不见滴水，河底的鹅卵石裸露在外，被岁月磨得光滑圆润，颜色深浅不一，像是散落在黄土中的碎玉。
河床两岸的野草枯黄一片，贴着地面倒伏着，只有几丛干枯的芦苇还倔强地挺立着，顶端的芦花被风吹得漫天飞舞，落在河底的石头上，落在岸边的黄土上，添了几分萧瑟。
偶尔能看到几只灰褐色的小蜥蜴，在石头缝隙间飞快地爬过，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河床上还有几道浅浅的水痕，那是上一场秋雨留下的痕迹，如今早已干涸，只剩下一层发白的盐渍。
天气确实冷了。
清晨的寒气最重，黄土院墙和屋顶的瓦片上都结着白霜，踩在院子里的黄土地上，脚下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是泥土冻硬后被踩踏的声音。
村里的黄土路被冻得邦邦硬，路面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车辙印，那是平日里牛车经过留下的痕迹。
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割得人生疼，所以村民们出门时，大多会裹紧身上的粗布棉袄，脖子上围着围巾，双手揣在袖筒里，脚步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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