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在水里失踪的，不只是吴全友的小儿子，老老少少不计其数。
雨渐渐停了，第一轮洪水也逐渐平稳。
整个吴家沟成了一片汪洋，所有房子几乎全部垮塌，能活着的都在高出站着。
慌乱之后，人们还没从惊慌中缓过来。
气氛很诡异。
没人哭，也没人喊，所有人都跟丢了魂似的，只是望着滔滔不绝的洪水。
保卫科的人逆流而上，终于找到吴全友，是要开仓库，取筏子自救！
每个生产队都有应灾措施，就像去年碰上了雪灾，也是把应急物取出来。
现在应该开仓救人！
保卫科的人让吴全友立马清醒。
他不光是一位父亲，更是生产队的***。
没时间悲伤！
水已经到了人的胸口，女人和孩子根本不敢下来。
吴全友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力组织人手，甭管有没有经验，是男的就要！
即便把条件宽泛到这个地步，可最后也只有七个人。
算上保卫科的人，正好二十人。
二十个人浑身赤条条的，身上各个挂彩，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万幸的是，这些人多少会一些水。
一时间，吴全友只觉得悲凉。
当初吴家沟可是县里数一数二的生产队，如今只能凑出这些人。
算了！
先救人！
……
所有物资都存在仓库。
然而，仓库的门因为水压的问题，现在根本打不开。
吴全友急得团团转，想用蛮力撞开，可在水里根本用不上劲儿，所有的力量都会被水化掉。
一门之隔，隔绝了吴家沟活下去的希望。
“去找撬棍！”
吴全友怒吼一声，叫人把撬棍拿来。
先撬开个缝隙，把水压平衡打破！
好不容易找来撬棍，几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仓库大门打开。
仓库里同样是汪洋一片，各种物资全部漂浮在水面。
救灾的筏子是木筏，平时就放在仓库的角落。
吴全友迅速下了命令，二十人分成两组，一组负责打捞，一组负责转移。
人员全部转移到高地，但不要上山，免得引起泥石流。
然而，这筏子自从造出来，就一直在角落里吃灰。
第一个人刚登上去，筏子中间瞬间开裂。
坏了！
吴全友急得直拍大腿，木头糟了，又被水一泡，完全用不了啊！
不过，吴全友不敢声张。
说到底，这是自己的管理不善！
好不容易拿到的筏子，现在成了废品。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跌到谷底。
半晌儿，吴全友低声道：“哪个腿脚快，赶紧去县里送信儿！”
“剩下的，咱们马上打捞，能救一个是一个！”
当木筏子裂开的瞬间，吴全友已经清醒。
他知道，这一场水灾已经超出自己的掌握范围，即便自己拼尽全力，也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
与其这样，不如趁早报给上面，免得最后一个人背锅。
另外，县里肯定会有动作，这些麻烦他们自然会解决，自己何必在这杞人忧天？
自从萌生这个想法，吴全友的心态就平衡很多，整个人的焦虑也缓解不少。
人只要冷静下来，思路就清晰很多。
这一场洪水，更像是帮了吴全友。
之前，他还想着如何对上面交差，每天都在为秋收的粮食焦虑。
现在好了，什么都不用想了。
要是上面问起来，把所有问题都归结到洪水上。
天灾嘛，谁也没办法！
暴雨之前，只有吴全友一人焦虑，全村人都挺开心。
暴雨之后，全村开始焦虑，只有吴全友一人高兴。
不过，这一切都是吴全友自己的秘密，他依然玩命地救人，甚至不眠不休。
在外人看来，吴全友确实尽力了。
……
陈东家离河边最近，但受灾最轻，但院墙也被冲垮一半。
房顶最终也没经受住考验，遮阳板被风刮飞了不说，屋顶也露了。
另外，地下室也有些渗水。
除了这些，陈家的财产和人员都没有伤亡！
相比之下，陈东已经是幸运儿了。
暴雨的结束，才是灾难的开始。
基础设施的重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提防瘟疫。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从古至今都是这样。
洪水把河底的烂泥都卷了上来，鸡鸭鹅狗都埋在里面，阳光又始终暴晒。
一旦处理不及时，可谓是后患无穷！
首要解决的就是清淤。
淤泥是个气势汹汹的入侵者，无死角地占领吴家沟所有土地。
最浅的地方也有没过小腿，稍微高一点的，基本到人腰。
淤泥像个百宝箱，一锹挖下去，死鱼烂虾都在里面，那味道就别提了。
一下午的时间，终于把院墙附近清理个七七八八。
陈东先在地上生起一团巨大的篝火，靠着温度把地面烘干。
转头，陈东又上了山。
这一场雨虽然来得凶猛，但山上基本没啥事，除了路变得难走，一切都正常。
阳光房里的农作物没受到半点影响，叶子翠绿，泥土黝黑。
唯独之前在门前布下的陷阱被水泡了。
看到这，陈东不由心生慰藉。
多亏当初把农作物移到房子里，否则这一场洪水，保证颗粒无收。
庆幸过后便是警惕。
这些庄稼是吴家沟最后的粮食，肯定有人惦记。
毁掉的陷阱还要重新修缮。
陈东没管太多，先往山上走。
山上的石灰岩被开采得不剩多少，仅剩的一点被陈东藏起来，一直舍不得用。
这次，不舍得也没办法了。
几块厚重的石灰岩装进背筐里，陈东赶紧往家里走。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陈东无意中看见一个野枳树。
这树之所以能引起陈东的注意，是因为它竟然结果子！
枳和橘子属于同门不同宗，比鹌鹑蛋大不了太多，味道又苦又涩，吃上一口简直怀疑人生。
陈东不由苦笑几声，大灾之年，动植物也变得不寻常。
回到家，陈东先把石灰放进铁锅里煮，煮成石灰水以后又小火烘干，直到石灰岩变成粉末状。
此时，地面已经烘干一些，陈东赶紧把石灰粉撒上去。
石灰是消毒的好东西，这算是基础消杀。
安全有了保障以后，陈东看向被冲毁的房顶。
这是当务之急。
现在不修，过几天非得晒死不可。
不过，房顶损毁得挺严重，修起来有些棘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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