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之后,市谷八蕃町旅馆前的小巷换了一副模样。暗娼们半开着屋门,微笑而又粗鲁地向过往的男人发出邀请。
这时,从街口走来一男两女,正是刘简之、宋春萍和李香香。
刘简之在前带路,宋春萍和李香香紧跟其后,走进挂着客满牌子的旅馆。
“客满了!”女老板对三人道。
“我们不住店。”刘简之说。
“你是美惠子的丈夫?”女老板居然一眼就认出了刘简之。
“是。”刘简之说,“我早上来过。”
“美惠子在房间吗?”宋春萍问。
“我没注意。”女老板说。
“上去看看。”刘简之说。
“佐藤君,你在下面等着,我跟秀子上去。”宋春萍说。
“好吧。”刘简之说。能不能真的对孟诗鹤狠心下得去手,刘简之觉得自己没有把握。
“美惠子住哪间房?”宋春萍问。
“在9号房间。”女老板说。
“秀子,我们上去!”
宋春萍带着李香香朝楼上走去。跟在后面的李香香突然觉得宋春萍走得很慢,像是挪不开腿。又想,孟诗鹤反正也逃不了,也不着急。
宋春萍把刘简之留在楼下警戒,是因为她不相信刘简之,不是担心刘简之杀不了孟诗鹤,而是害怕刘简之真的杀了孟诗鹤。
作为特工组的督导,遇到这种情况,为了特工组的安全,立即除掉孟诗鹤,也许是唯一选择。但她还是想搞清楚事情的原委,搞清楚孟诗鹤为何要那么做。
走到9号房间门口,李香香把手枪拔了出来。
“收起来!”宋春萍小声说。
李香香知道宋春萍武功不是很强,如果没有枪,自己也打不过孟诗鹤。但她还是听从宋春萍的命令把枪收起,知道此处不能用枪。
宋春萍用身子挡住李香香,敲了敲门。
屋内没有反应。
李香香着急,想一脚蹬开房门。宋春萍连忙制止,对李香香说:“快去找老板娘拿钥匙!”
李香香转身下楼,宋春萍再次敲门,喊道:“美惠子!美惠子!”
屋内还是没有反应。
“不在房间?”宋春萍不禁有些欣喜。
转眼,李香香拿来钥匙,打开房门一看,屋内果然没人。
“孟诗鹤真是狡猾,知道我们会来找她!”李香香说。
宋春萍看了李香香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三人回到车上,又坐了两个多小时,八蕃町街上已经渺无人迹,只能开车离去。
......
钟振中突然遭遇炸弹袭击,惊魂未定,推掉或者延后所有行程,在dG饭店的客房里蜗居。
这天下午,李浩瑱躺在床上看报。突然听见有人咚咚咚敲门,起身爬起,把门打开。
俞伯乾站在门外。
“有事吗?”李浩瑱问。
“没事。”俞伯乾说,“在房子里闷得慌,来跟你说说话。”
“有话去跟特使说呀!”李浩瑱说。
“我跟他说不到一块儿,就想跟你说。”俞伯乾说,“老李啊,这一天啥事不干,光关着门睡觉,真得把人憋死。”
“你还想着去向岛呢?”李浩瑱笑着问道。
这向岛有个百花园,是江户的町人文化繁荣发展的文化文政时期,古董商人佐原鞠坞开设的植物园。
“出去看看樱花也不错啊!”俞伯乾说。
“你就不怕命丧东京?”
“我不怕。”俞伯乾说,“那几个中国特工,是冲着特使来的,又不是冲着你,冲着我。特使死了,说不定你我就成了特使。”
“我看你是在异想天开,胡说八道。”李浩瑱说。
“就这么缩头乌龟一样在酒店待着,回到上海,我老婆知道了,一定会笑死我啊的!”
“我血压高,受不得这等惊恐。”李浩瑱说,“你要不怕死,你就去向岛吧!
“可是,老大不同意。”俞伯乾说。
“那你还废什么话!
“要不,老李,我们俩去楼下酒吧,喝一杯?”
“你是不是还想会会昨天遇到的那位美女了?可是,想也没用,不是每次上酒吧都能见到美女的。”
“那可不一定!”俞伯乾说。“你这房子好闷啊。怎么不开窗?”
俞伯乾走到窗边,打开窗帘,探出头朝外观望。
只见整个东京都沉浸在夕阳之下,但黄昏的阴影已经徐徐降下。一辆起重机,把被烧毁的旅行车残骸,吊进一辆卡车的车厢里。慢慢地开走了。
“那辆倒霉的汽车残骸,被拉走了。”俞伯乾说。
俞伯乾见李浩瑱不插一句话,觉得乏味,转过身来对李浩瑱说,“你真不想去?”
“不是不想去,是不敢去。”李浩瑱说,“我们也不好意思把特使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浩瑱兄,你搞笑的吧?”俞伯乾说。”你是负责汪主席访日安保事项的,你居然说不敢下楼?“
“可是现在,我得负责特使的安全。“李浩瑱说。
“好吧,闷死你!”
俞伯乾走出房间,发现一直在楼梯口守卫的竹中和池泽站在门外。
“你们俩在偷听?”俞伯乾用日语问道。
“你们说中国话,我们也听不懂啊?”竹中点头哈腰说。
“我们的午餐在哪儿吃?”俞伯乾问。
“会有人送到房间来。”池泽说。
“什么时候能让我们进餐厅吃一顿?”俞伯乾问。
竹中和池泽均沉默不语。
俞伯乾盯了两人一眼,摇了摇头,走进自己的房间,“啪”地一声关上了屋门,把门上的房间号,也震倒过来。
此时,不远处的dG饭店停车场上,停放着几十辆汽车。
周沪森和李香香坐在靠左侧的一辆汽车里,隔着车窗,向不远处的dG饭店门口观察。
dG饭店门口,散站着几个便衣。饭店已经恢复营业,但是,因为发生了爆炸事件的缘故,饭店的住客少了很多。
李香香斜躺在周沪森旁边的座椅上,夕阳从车窗射进来,照射在她的脸上。
“香香,想什么呢?”周沪森问。
“我在想,孟诗鹤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李香香说。
“汉奸。”周沪森说。
李香香坐正身体,看了一眼周沪森,问,“你真这么认为?”
“我同意你的看法,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周沪森说。
李香香又斜躺在椅子上,像泄了气的皮球。
“我现在愈发迷糊了。”李香香说。
“为什么?”周沪森问。
李香香把如何跟踪孟诗鹤,如何把孟诗鹤从长岛画廊门口劫走,如何应付警察盘问,如何把孟诗鹤押进树林欲对其执行死刑,又被孟诗鹤反制,一一说给周沪森听。
“所以,我迷糊了。”李香香说。
“重庆对孟诗鹤执行死刑的命令,并没有撤销。误杀的事情也经常发生……”
“误杀?你认为对孟诗鹤执行死刑,有可能是误杀?”李香香又一次坐正身体,盯着周沪森。
“孟诗鹤是副组长。丢纸条之前,立下的功劳,比你我都多!”周沪森说。
“我认死理。”李香香说,“我亲眼看见是她丢的纸条,这一点没有谁能否定!宋督导要她解释,但她根本就解释不了!”
“如果再遇到孟诗鹤,你会怎么做?”周沪森问。
“我只能执行重庆命令!”李香香说。
一辆计程车沿着水池开到dG饭店门口停下,一个穿着时髦、戴着墨镜的女人从车里走下来。
“看这女人的背影,有点像孟诗鹤。”周沪森说。
李香香从椅子上一蹦而起,扑到窗前。看见女人已经走进大堂。
“你确信她是孟诗鹤?”李香香问。
“我只看到背影,不好确定。”周沪森说。
“她一定是来联络特使的!我去报告组长和宋督导,不能让她再次逃掉了!”李香香推门走下车,朝dG饭店门前的电话亭走去。
孟诗鹤走进大堂,侍应生生理反应一般说了句:“欢迎光临!”两个坐在沙发上的便衣,抬头瞥了孟诗鹤一眼。
“欢迎光临dG饭店!小姐您……”大堂经理看见孟诗鹤气质不凡,连忙迎了上来。
“餐厅在哪里?”孟诗鹤问。
“您这边请。”
孟诗鹤跟着大堂经理,从接待总台的右侧过道走了进去。
“您从这里往前走,然后往右拐,上二楼就是。”
“谢谢!”
孟诗鹤朝前走去。
昨天离开李香香之后,孟诗鹤走了十多里路,才搭上计程车,在丸之内的超级商场买了几套名牌衣服、首饰、高跟皮鞋和手提箱,就近找了家豪华宾馆住下,以至于刘简之和宋春萍她们,在市谷八蕃町旅馆扑了个空。
孟诗鹤上了二楼,看见一名侍应生站在门口。侍应生把门拉开:“欢迎光临,小姐太太!”
侍应生不知道该称呼孟诗鹤小姐,还是太太。领着孟诗鹤,在一张靠窗的餐桌边坐下。
一名服务生走过来,将菜单放在桌上。
“您好,小姐!您吃点什么?”
“不着急,我先看看菜单。”孟诗鹤拿起桌上的菜单翻看。
“好的!”服务生走开。
孟诗鹤借机打量着餐厅的客人,几对日本夫妇。三个欧洲人,加上两个美国人。他想要找的三个中国人,却不见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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