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个小丫头全部洗涮完毕，这入府的第一关就算是过了。
穿着国公府新发的灰棉衣，元宵她们混入另外一堆也被搓洗过的姑娘，挨个站好。
台阶上站着一排妇人婆子，目光犀利地打量着下边的丫头。
“认字的上前一步。”正中头上钗一支金簪的妇人朗声道。
人群中窸窸窣窣地有五六个丫头闻言往前跨了一步。
这妇人拿出几张写了字的纸，让丫头们一一作答，确认之后又细细问了她们的年纪、来历，便吩咐后边的人开始登记。
“香秀，进西三所。红兰，进东三所。大丫、九儿，进库房。七斤，进收粮厅。”
被叫了名的五个丫头很快被上边的嬷嬷各自领了在旁站定，桂嬷嬷院里出来的姑娘都知道香秀去的是好地方，这会儿都艳羡地望着香秀。
妇人继续道：“会女红的上前一步。”
这次上前的姑娘们多了不少，足有十八个。
一个着绛色长褂的妇人走下台阶，让丫头们都伸出双手，仔细看过后点了其中的十二个。
“伞儿、来娣...进针线房。”
被点中的十二个跟在绛色长褂的妇人身后，被剩下的六个面色失落地又都退回了队伍里。
接着又问了会算术的、会培花的，队伍中的人越来越少。
等问到会灶上手艺的，就只有元宵和另三个女孩走了出来。
来考她们的是个胖嬷嬷：“都会做些什么菜？”
前边三个都答了，说得都是些平头百姓常吃的土菜。轮到元宵，她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往热锅上凑，只说：“只会蒸些馒头米饭。”
胖嬷嬷点点头，指了她们四个让站在自己身后。
最后台阶下还剩了三个小丫头，二妞就在其中。她身边站着的一个丫头吓得哇地大哭出声，惹得台上的妇人眉头一皱，旁边的婆子立马就拖了那丫头往外边去了。
二妞早被吓得眼泪汪汪，强忍着没哭，生怕自己也被赶出去。
“剩下这两个，也给你们大厨房吧，年年哭人少，今年可算是照顾你们了。”妇人对着胖嬷嬷道。
胖嬷嬷面色一喜，笑道：“多谢宋妈妈了。”
分完人，各院的管事嬷嬷也没空闲絮，各自领了人往各自院里去。
到了国公府大厨房，元宵她们才知道领着她们的是大厨房的管事嬷嬷——张嬷嬷。
张嬷嬷带着她们站在大厨房的门口，劈头就是一顿耳提面命的教训：“你们今后就是大厨房的人了，既进了这儿，就要守这儿的规矩。”
“主子们入口的东西都从大厨房出，第一要紧的就是干净。什么脏的臭的谁敢带进来，若被我发现了，那便是打死了扔出去，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张嬷嬷说得骇人，丫头们都被吓得一抖。
“好了，先给你们分灶头。芬儿、元宵，去巴师傅的面食灶。小云去程师傅的米食灶，英子去吴师傅的素菜灶。”张嬷嬷又对着二妞她们道，“你们俩先在院子里帮手。”
“蕊珠！”张嬷嬷吩咐完，又叫来个十二三岁的丫鬟，“这几个丫头带去安置好，把屋子打扫打扫，明日上工。”
蕊珠得了令，领着她们到了大厨房后边的舍房，她们住的是六人间的通铺，铺盖却是一人一套的。
屋子很大，除了靠墙的炕床，另一边空空的，只有几个堆叠的半旧的木箱和放面盆的木架。
蕊珠告诉她们，这屋子原来她也住过，不过升了三等丫鬟之后，就搬去了四人寝。那些木箱是原先同屋的蕊霞和蕊莲的，她们嫌木箱旧了，又是最次的杨木，就不要了。
“虽说是她们不要的，你们放些衣服也是足够了，这一个箱子外边要卖一百多文呢！”
“多谢蕊珠姐姐。”元宵见蕊珠说了半晌，拉了凳子来给她坐，“姐姐，咱们大厨房还有什么规矩，还劳您多说一点，免得我们出错。”
元宵虽不愿露头，但也怕犯了忌讳，方才分人时候那被拖出去的丫头的惨叫还历历在目呢！
这会儿正是大厨房不忙的时候，蕊珠也乐得跟她们多说几句。
大厨房管的是整个国公府的饭食，除了各院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的饭食，丫鬟奴才们的饭食也是从他们这儿出。
另外老夫人的正院、国公老爷的西三所还有二老爷住的东三所，都各有一个小厨房。
“那咱们就不用做老夫人他们的饭菜了？”芬儿好奇道。
“当然不是了。”蕊珠道，“只是偶尔夜了来不及叫大厨房，或是想吃些大厨房没有的菜，才会叫小厨房做。”
蕊珠又道：“咱们大厨房八个大师傅，分管两个肉食灶、两个素菜灶、米食灶、面食灶和点心灶，每个大师傅下边又有两三个帮手的嬷嬷，嬷嬷们又各管一个三等丫头，我们下边就是你们这些小丫头了。”
“这么多灶头和师傅，大厨房的菜色经常更换，主子们还能点菜，所以寻常用的饭菜还是由大厨房来做。”
二妞咽咽口水，听蕊珠一直说什么菜啊肉的，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了出来。
“再忍忍，一过未时，我们大厨房的人就开饭了。”蕊珠捂着嘴笑，“反正灶上的规矩嬷嬷们都会教的，你们多看多做就明白了。”
说完，蕊珠就留她们在屋子里打扫，自己往大厨房去了。
芬儿见蕊珠走了，两步走到通铺一头，先占了最里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我体虚，见不得风。”
谁都知道已经入冬，里边的位置暖和，英子不满地撇撇嘴，刚要发作，就被小云拦下：“我比妹妹们瞧着都大些，你们先选吧。”
英子轻哼一声，隔了个位置坐下。
剩下的姑娘们一一选好铺位，元宵和二妞还是临着，靠窗最近。
小云见她俩的位置冷飕飕的，安慰道：“回头看能不能要些布来，把窗户缝都遮上，也就没风了。”
英子选完床铺，就在屋里到处看，听了小云的话，就指着木盆里一块长棉布道：“这儿不是有块布嘛！”
“这布应该是给咱们洗脸的吧？”
小云点头：“咱们分了用吧。”
大家没有不同意的，让英子扯布。每人分到一尺多宽的一块，最后余的一块最小，被英子一把扔给了芬儿。
芬儿看着她歪歪扭扭的那块布头，气得劈手夺过，再不肯跟英子多说一句话。
元宵和二妞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看来，这女寝的日子也不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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