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坐在椅子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对面不修边幅的乞丐。
“老头，是我。”
宽大的帽檐撑起一片阴影，看不清底下的面容，但那熟悉的声音却宣告了乞丐的身份，正是早就失去音讯的信。
再次见到信，李渊十分高兴，他站起身来，伸出右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嘴唇微动，却难以说出一个字。
他想告诉信的话太多了，多到他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所有的话语堵在喉咙中，最后一股脑地化为一个字儿。
“好！”
仅仅是看到信平安无事，他就放心许多了。
李渊知道信是来赴“比武大会”的约，不过他如今并不用执着于冠军的归属了。
“夺冠最好，不过安全为主，不必拼命。”
他并未表现出，对比武大会的放弃之意，索性顺水推舟，依然保持着，对冠军的渴望。希望经此一事，能让少年报答所谓的救命之恩，也就不必再将其天天挂在心上。
说起来，信对他、对整个镇子才有大恩。如果不是信的消息，也许他不会遇到那少年剑仙，那么镇子也许早就，不复存在。
“怎么搞成，这般模样？”李渊看着信的仪表，心中有些动容。
后者衣衫破旧非常，脸上胡子拉碴，看起来脏兮兮的。
信笑了笑，他一个月拼尽全力地跋山涉水，好不容易才赶回来，也就没在乎什么仪容仪表，只是在即将到达镇子的前几天，并未碰见什么妖兽，所以一直饥肠辘辘，直到刚才才填饱肚子。
“亮将军，怎样了？”
少年转而问出，他所在意的事情。
李渊脸上表情有些凝固，他叹了口气，道：“亮儿什么都好，就是内心不够强大。”
自从上次的打击之后，李亮就彻底萎靡下去，难以振作起来。
两人再交谈一番后，信离开李渊的住所，回到自己的院落，收拾了一下身上，随后来到李亮住着的地方。
信推门而入，屋内的人只是不紧不慢地抬眼看了他一下，又继续在椅子上发呆。
“你现在伤好了，”信的目光看着李亮，淡淡道，“我们比试一番吧。”
李亮没有反应，他保持着坐姿，安静得像一尊石像，似乎丝毫没有听见信所说的话。
后者见状，瞥了眼四周，目光在角落处寻找到一杆红缨枪，那是李亮的武器。
他缓步走过去，挥手扫去枪身上的灰尘——看来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用过了。
“铿！”
长枪立在在李亮旁边，信道：“拿着你的武器，与我一战！”
少年终于有所动作，他表情颓然，伸手将红缨枪推倒在地：
“我不想打，信，你走吧。”
“当初是谁，要和我约战，如今说不想打就不打了吗？”信道，“你不想，战胜北堂问了吗？”
“哈哈哈……”
少年哂笑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良久才平静下来。
“你笑什么？”信眉头微皱，看着李亮。
后者深吸一口气，表情充满了讥讽，道：“我笑你，太无知！”
“你还没有认清，我们和他的差距，在哪里吗？”李亮不屑地看着信，紧接着又表现得恍然大悟，“对了，如今你回来了，那比武大会，应该还是由你去参加才对，那我就要，轻松不少了。”
他松了很大一口气，似乎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闻言，信沉默了，他不声不响地拿起红缨枪，向李亮扔过去，速度奇快，后者坐在椅子上，难以避开，只能顺势将其抓在手中。
被信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李亮正想怒骂出声，却发现后者身影已经冲上前来，捏起拳头，朝他的面门砸去。
“你疯了！”
李亮向后将椅子靠倒，避开信的攻击，随后旋转手中枪身，朝其抽打过去。
在即将命中信腰间的时候，李亮却发现眼前之人突然消失不见，紧接着，一股巨力将他身下的椅子击得粉碎，而其本人，也贴着地面，滑了出去。
李亮迅速反应过来，用力将红缨枪贯在地面，枪身插入石板，拉出一道长长的裂痕，才抑制住他的身位。
少年重新站起身，却找不到信的身影，四处观望之际，身后又挨了一掌，痛感在背部浮现，他整个人都向前扑去。
落地处，信的身影出现在那里，他伸出右手，揪住李亮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后者眼神愤怒，不住挣扎，却始终摆脱不掉。
那双瘦削的手臂，却仿佛充斥着无穷的力量。
“看来是，我赢了。”信看着李亮，眼神不带一丝波澜。
李亮一咬牙，双手从身后将红缨枪调转，枪尾如毒蛇般，猛然戳向信的脑袋。
信另一只手将红缨枪握住，只是随便用力，便轻而易举，将其从李亮手中夺了过来。
“呵呵，你也就只能，欺负欺负不如你的人了。”李亮挣扎一会儿无果，索性停下动作，转而对信发起嘲讽。
然而让他略微惊讶的是，信对此却无动于衷。
须臾，信开口道：“你知道，你和你的父亲比起来，差距在哪里吗？”
少年疑惑地看着信，问道：“什么意思？”
“令尊一身傲骨，可以坦然面对失败，而你却，不行。”信松开手，任由少年掉在地面，“我是曾经输给过北堂问，但比武大会，我会去和他，再打一场。”
他再次看了眼李亮，转身朝屋外走去。
“等等！”
身后少年将他叫住，信停住脚步，回头看去。
李亮站起身，整个人气势突变，再也不复之前的颓势，那属于少年的朝气回归，他眼神锐利，紧紧看着信：
“与我一战！”
信笑起来，他明白眼前之人，彻彻底底地回来了，不仅是原来的那个少年，还要更胜一筹。
“如你所愿。”
信并没有将赤曦取出，依然将其背在身后。
两人向对方冲去，身影碰撞在一起。
李亮垫步而起，双臂舞动，将红缨枪不断刺出，枪身由于速度的原因，几乎变成一片残影。
信这次没有躲向别处，他甚至脚不离地，紧紧只是微小的侧动，便使得李亮的攻击，全部落入空处，连他的边都没挨到。
紧接着，在红缨枪的一片穿刺中，一颗拳头不断放大，眨眼就到了李亮的面前。
后者大惊失色，他想闪躲，却根本来不及，那拳头的速度，快到极点。
最终那一拳在他面前十公分处停下，只剩下厚重的拳风袭来，带着独属于冬日的寒冷空气，刮得李亮眼睛微酸。
在信的示意下，后者取出右拳，不轻不重，碰了上去。
两人相视片刻，均大笑起来。
“孔令孔佥，如何了。”信此时想起那“行侠仗义”二人组。
李亮思索片刻，道：“他们的身手倒是进步不小，不过不常待在军中，多数时间还是在镇子上。”
在他们加入护卫军后，在镇子上……姑且称之为，“巡逻”吧。
李亮一一细数着两人所去的地方：福威客栈和枫语阁是最频繁去的地方，特别是军饷发了两次，之后的一天两人绝对在福威客栈。
“据他们所说，是在‘行侠仗义’，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闻言，信笑着摇摇头，看起来他们两个人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信暗中又叹了口气，他自己的归宿，又在何方？
自从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苏醒，信一度是一个，没有家的人，虽然如今，通古镇算是他的家。
然而对于通古镇，他又寄托有多少感情呢？
信摆首叹息，对此，他也不清楚。
如果李白在这里，应该更能理解信此时的想法。
没有故乡的人，就好比没有领土的……王、没有信仰的……神。
他们都是，孤独的。
信告别李亮，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后者却又叫住了他。
“还想再打一场？”信似笑非笑。
李亮眼神真挚，向其拱了拱手：
“信，多谢！”
他现在，才真正接纳了眼前的少年，也对其十分佩服，或者说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自己的父亲和爷爷对这个少年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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