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前方巨大的几个字眼闯入他的眼帘，那正是 “苦县高速路口”。这几个驱散了他的困意。
很快，客车稳稳地沿着 Etc 路口缓缓出站。
一进入县城，街边的建筑和行人稍微多了起来，道路两旁的树木整齐排列，在欢迎远方的来客。
客车在县城的街道上行驶，经过几个红绿灯后，终于到达了苦县汽车站。车缓缓停下，停在了汽车站外的一条道路上。此刻，司机依旧沉默不语，没有任何言语提示，但随行的乘客们却心有灵犀一般，纷纷开始收拾行囊，准备下车。
大家的动作麻利而有序，有的人匆忙地将行李从行李架上取下，有的人则在座位上整理着自己的衣物，车厢里顿时一阵小小的骚动。
陈十一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九点五十。
他心中暗自思忖，可能是因为一路开车都很顺利，没有遇到什么堵车的情况，所以才比预计时间早到了一些。他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等同车的人下得差不多了，才伸手握住面前座椅靠背上的扶手，借力缓缓起身。
他的动作小心而克制，生怕碰到周围的乘客或是撞到行李架。
站稳后，陈十一转过身，从头顶的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背包。那
背包有些分量，他微微踮起脚尖，手臂用力向上伸直，才稳稳地将它取了下来。他把背包背在肩上，调整了一下肩带的位置，让它更贴合自己的肩膀，然后深吸一口气，迈出了第一步。
他的脚步缓慢而沉稳，每一步都踏得实实在在。
随着他逐渐靠近车门，车内的嘈杂声似乎也在渐渐远去。当他走到车门口时，他扶着车门旁的把手，停顿了一下，望向车外那片陌生而又充满未知的土地。
县城的客车站总是大同小异，一种独有的陌生熟悉感自他内心传来。
下了车，一阵微风扑面而来，带着些许凉意，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站在车旁，环顾四周，客车停在汽车站外一条略显狭窄的道路上，路边的电线杆上贴着几张褪色的小广告，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不远处，几个小贩正在摆摊，叫卖声零零星星。
这场景，与他刚离开的大城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大城市里，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玻璃幕墙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街道上车水马龙，喇叭声、引擎声交织成一首喧嚣的都市交响曲。
而眼前的苦县，入目则是相较于城市来说，较为低矮的房屋，道路之上除了这几个小贩的叫卖，再无其他热闹的声响。
这里没有繁华都市的霓虹闪烁，只有头顶那片略显灰暗的天空。
陈十一定了定神，拉紧背包的带子，朝着汽车站的方向走去。他此行有着明确的目的，并不需要停留，并且对于没有熟人的县城而言，他只是个过客，虽然这一切他是那么熟悉。
他的步伐逐渐加快，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 “沙沙” 的声响。他穿过站前广场，躲过几个奔跑玩耍的孩子，绕过一堆随意摆放的货物，终于来到了汽车站的入口。
刚一踏入，一股陈旧熟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他抬眼望去，眼前是一座略显破败的建筑，细细观察，能发现墙壁上的瓷砖有几块已经脱落，露出斑驳的水泥墙面。天花板上的吊灯，有的已经不亮，剩下的几盏散发着昏黄黯淡的光，将整个车站笼罩在一片昏暗中。显然有了一些年头，地上的地砖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脚印、污渍交错其上，杂乱无章。
候车室，这里，只有寥寥几个乘客，或坐或站，神情中满是疲惫与迷茫，整个车站弥漫着一股寂静与萧条的气息。
显然在风婴之后，百废待兴地重建过程中，县城的比例并不多。
陈十一在略显昏暗、弥漫着陈旧气息的车站里，脚步匆匆却又带着几分谨慎，他左顾右盼，目光锁定售票窗口。一路上，他避让着地上的杂物，侧身穿过几个聚在一起闲聊的乘客，终于来到了售票窗口前。
售票窗口后面，坐着一位约莫三十岁的女性工作人员，身形微微发福，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眼神中透着几分温和与疲惫。
她的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旁。
陈十一微微前倾身体，双手轻轻搭在售票窗口的台面上，礼貌地开口说道：“你好，我想买一张去清镇的车票。”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眼神依旧那么平静祥和。
女子闻言，抬起头，目光在陈十一身上快速扫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打量，随后一边熟练地操作着面前的电脑，一边说道：“二十块，现在正好有马上十点发车的车，时间很赶趟。”
“好，谢谢。”
陈十一连忙回应，脸上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他迅速拿出手机，扫了一下窗口前的二维码，完成支付。与此同时，女子从一旁的票箱里取出一张车票，动作麻利地递出，说道：
“拿好，别弄丢了。”
陈十一双手接过车票，转身朝着安检口走去。
过安检时，陈十一有条不紊地将背包放在传送带上，自己则配合安检人员进行检查。他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的背包，直到确认安全通过，才长舒一口气，快步走向乘车区。
进入乘车区后，陈十一仰起头，顺着头顶那略显陈旧、有些字迹都已经模糊的指示牌，一路寻找。
不一会儿，他便来到了去往清镇的班车前。
眼前的这辆客车，比他来时乘坐的那种常规班车小了许多，仔细一看，应该是由面包车改造而成的。车身的漆面有些斑驳，几处地方已经露出了锈迹。
面包车旁，一位中年男子正站在那里，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工装，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岁月的痕迹。
看到陈十一来到客车旁边，男子立刻迎了上来，开口问道：“去清镇的？”
陈十一连忙点了点头，额头上微微沁出了汗珠。
男子笑着说道：“就等你最后一个了哦，快上车，马上发车了哈。”
“好滴，对了师傅，我问一句，道村在清镇哪里呀？”
陈十一一边说着，一边将背包往肩上提了提，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道村呀，在去清镇的路上，到时候到道村了，我给你刹一脚嘛。”
男子拍了拍陈十一的肩膀，语气十分豪爽。
“感谢师傅咯。”
陈十一说着，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对男子充满了感激。
男子也对陈十一点头示意，接着对其摆了摆手，示意他上那辆由面包车改成的客车。
陈十一看到男子那干脆利落的摆手动作，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那辆略显破旧的面包车改造的客车车门走去。他的脚步坚定而急促，微微岔开脚步，避开地上散落的一些小石子和不知是谁丢弃的烟头，不多时便来到了车门前。
他伸手抓住车门旁那已经有些掉漆的把手，用力一拉，车门 “吱呀” 一声缓缓打开，一股陈旧的皮革和汽油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而中年男子见到陈十一上了车，估摸着人满了，立刻快步上前，他的步伐稳健有力，显示出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痕迹。
只见他伸出粗壮的手臂，握住驾驶位车门边缘，用力将车门 “哐当” 一声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熟练地将钥匙插入点火孔，轻轻一转，发动机 “嗡嗡” 地发动起来，声音略显嘈杂，诉说着这辆车的沧桑。
此时的陈十一，站在车厢内，快速扫视了一圈。
他发现车内大多数都是中老年人，这些老人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小声交谈着。他的目光在车厢内游走，最后定格在一个约莫六七十岁的老爷爷旁边的空位上。
他微微弯腰，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朝着老人走去。在走到老人身边后，他轻声说道：“老人家，让一让咯。”
声音温和而谦逊，还带着一丝疲惫。
老人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睛，那浑浊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慈祥。
他瞬间明白了陈十一的用意，回以一个和蔼的笑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几颗残缺的牙齿。
同时，老人微微偏了偏身子，动作虽然缓慢，但十分配合。陈十一见状，连忙侧身挤过狭小的空间，稳稳地坐了进去。刚一坐下，他便把自己的背包放置身前，双手轻轻搭在上面。
驾驶位的司机通过后视镜，将陈十一的动作尽收眼底。
确认陈十一坐好后，他双手握住方向盘，熟练地挂挡、踩油门，同时将车辆缓缓倒出停车区域。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 “吱吱” 的声响。
随着客车缓缓驶出客车站，车站内那略显昏暗的灯光和零星的人声渐渐被抛在身后。
陈十一所坐的位置在车门偏后，他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眼神透过车窗，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的街景。
此时，他左前方不远座椅上，一位中年男子频频向他这个方向回头观望。
陈十一一开始以为对方在看自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但过了一会儿，他发现中年男子的目光其实是落在身边的老人身上。
而此时的老人睡眼朦胧，脑袋微微晃动，像是随时都要睡着了。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打破了车厢内的静默，激起层层涟漪 。
陈十一身旁的老者脑袋一点一点，正要沉入梦乡，冷不丁，
“二叔，你来城里头干啥嘞？”
这声呼喊，像一记重锤，猛地将他从困意中敲醒。老人浑身一震，眼皮快速掀动，迷茫的目光在车厢里打着转。
待听清那熟悉的声线，他才如梦初醒，意识到有人在叫自己。
老人忙直起身子，脖颈努力向前探，目光越过前排座位，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正回头的中年男子，瞧见老人的瞬间，眼睛一亮，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绽出一抹热络的笑意，脸上的皱纹都跟着舒展开来。
“大勇，是你啊，我老了，眼神不好，原先都没看到你，你不是一直在外务工嘛，咋回来了？”
老人扯着略带沙哑的嗓子，提高音量说道，说话间还抬起手，揉了揉昏花的老眼，像是要把眼前的景象看得更真切些。
被称作大勇的中年男子，上身微微前倾，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双手交握，脸上满是感慨：
“二叔，刚刚我就发现好像是你，看了几次，这下子看来没看错。哎呀二叔，现在外面钱不好挣哦，而且我年龄大了，没得工地要我咯。反正娃娃高中学费赚到了，我就索性回来看看婆娘孩子，明年再看哦。老实说，二叔你来城头干嘛嘞？”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透着几分无奈与疲惫。
“这样哦，确实这些年钱些难赚哦。”
老人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来城里没干啥，人老了，毛病多，来买点药。小勇那娃娃学习成绩如何，争气撒？我记得好像还是在我们县城的一中哦。”
说着，老人关切地探着身子，目光紧紧锁住大勇。
“还行吧，平时都是班上前几。”
大勇脸上闪过一丝自豪，坐直了身子，“我前几天才帮他请半天假，带他出来吃顿好的。考个大学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现在大学生太多了，还是要考上个研究生才有点竞争力哦。”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摸了摸下巴，眼神里既有对孩子的期许，又带着些许忧虑。
“那就可以咯，先考起个大学再说嘛，路要一步一步走，小勇肯定可以的哈。”
老人笑着点头，眼中满是鼓励，“到时候考起研究生，博士啥的，我们道村还要出几个高材生哦。”
老人说着，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仿佛已经看到了道村人才辈出的那一天。
而陈十一原本正看着窗外的景色，不出早上所料，今天确实是个阴天，此时已经十点多了，天空仍旧是灰蒙蒙的一片，沉甸甸地压在上空。
他听着车内的交谈，起初并未在意，手指无意识地在车窗上轻轻敲打着。可当 “道村” 两个字钻进耳朵，他的动作猛地一滞。
紧接着，他慢慢回过头来，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目光在说话的两人身上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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