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买牡蛎的林识，会时不时转头确认郑春美的身影。
见她正跟龟大侠在沙滩上玩得不亦乐乎，便安心地边买牡蛎，边听热情健谈的渔妇推荐起了当地的特色头水紫菜。
正买完要付钱时，她习惯性转头看看郑春美，却见原来玩耍的沙滩上已不见了人影。
林识心头顿时一慌，急忙环顾四周，不见人影。
她快步折返了一段路，竟然看到郑春美边向不远处的大船挥手，边朝大海深处走去。
“外婆！”林识边破音惊叫，边拔腿就往郑春美所在的方向飞速跑去。
眼看着海水已没过她的小腿肚了，她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还发了疯似的向前越走越快。
“外婆回来！外婆——”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拼了命往海那头冲去。
紧跟而来的李褒也吓了一跳，一扔手里的牡蛎，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而去。
毕竟有一小段距离，他们边喊边跑，试图唤醒郑春美的理智意识。
但她似乎完全听不到，只顾往大海深处走去，她嘴里似乎也在高喊着什么。
呼呼海风吹散了呐喊，海水吞没了她的膝盖，她浑然不觉，眼睁睁地望着大船越离越远，她急得拔腿跑向深海。
许是海水阻力太大，许是脚底被礁石绊了一下，她身子失了衡，竟直挺挺地扑向了海面。
装满贝壳的口袋扯着她，以更快的速度往下沉。
“外婆！”林识急目欲裂，机械地抬动着灌铅般的双腿飞奔，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浪无情地吞没了郑春美的身影。
“你在岸上观察，有方位指给我。”李褒越过她，先一步冲上前去，一头扎进海里，快速潜游着，寻找郑春美的下落。
海潮涌动，原先沉下的位置已不见她的身影，不知被推到了何处。
李褒边屏气游着，边焦急地四下环顾。
每一秒，都是黄金时间。
林识踮长了脚张望，仔细辨认着海面上是否异常波动。
突然，她隐约看到龟大侠的金黄背壳，正在起伏的海面上若隐若现。
“左前，四十五度方向。”她急声呼喊，朝浮上来换气的李褒往左一指。
李褒重新潜入海里，如箭鱼般朝左前方快速游去。
只见龟大侠的嘴紧紧咬着郑春美的衣兜，拼命划动着四肢，极力往靠近岸边的海面上拉游。
奈何它力道不足，沉沉浮浮间，还只维持在原地打转。
李褒揽过郑春美浮出海面时，林识已蹚着海水奔来。
看到平躺在沙滩上昏迷不醒的郑春美，林识已慌了心神，却又极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默念着“急救，救护车。”
她颤着手想拨打急救电话，却怎么也找不到手机。
李褒也第一时间拨打了急救电话，但这里地处偏远，离市里医院还有一段距离，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等待的时间。
林识急得双眼通红，声音里满是哭腔，却极力隐忍着：“心肺复苏，对，心肺复苏。”
她学着平时视频里常看到的模样，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却颤抖着怎么也下不去手。
她气恼自己平时怎么就听听过耳，真到急用时却完全不会，只记得如果按错了位置、频率和力道，反而会加重病情。
她怎么敢拿外婆的命去练手赌啊！
正急得团团转时，一位渔妇正疾步赶来，见到地上躺了个人，忙问：“怎么个情况，溺水了？”
她把竹篓和篮筐扔到一旁，连忙上前跪膝，仔细查看情况。
渔妇熟练地伸手触摸郑春美的颈动脉，一手按住她的额头并向下压，随后另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向上，使她的头部尽量后仰。
凑上脸去感受后，又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鼻子，进行人工呼吸。
紧接着，渔妇双手交叠，放在胸部正中央，随后绷直了双臂，利用上半身重量，用力垂直往下，进行平稳有规律的按压。
经过一番熟练利落的抢救，郑春美终于把呛着的海水吐出来了，她咳嗽着缓缓睁开了眼。
那位连续按压的渔妇也松了一口气，累得瘫坐在沙滩上直喘气。
林识连喊了几声“外婆”，得到点头回应后，忍了许久的害怕惊恐担忧，统统化作热泪簌簌而下。
她转身朝渔妇直道谢，激动到连连鞠躬，声称多亏了救命恩人。
“要不得要不得。”渔妇赧然摆摆手，谦虚笑道：“随便按一按。”
“这么...随便？”李褒诧异出声，又连忙干笑着转音：“就能按得这么好呢...”
渔妇回味着，也觉得自己好像说得太随意了，连忙补充：“我嘴笨，说不来话。就是我在海边挖牡蛎这么多年，经常遇到有人溺水的情况，按着按着就熟了。”
“后来啊，我还去镇上社区医院特地学过考了证呢，就想着啊，能救一个是一个。”
李褒不由肃然起敬，笑着赞扬：“怪不得。我说呢，看您动作很熟练，堪比医护啊。”
“没有没有。”渔妇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捡起扔在一旁的竹篓和篮筐时，似想到什么，转头看着林识，欲言又止。
林识连忙开口：“阿婶，您救了我外婆，就是我们的恩人，有什么话尽管说，有什么事用得上我的，我也一定……”
“别别，按几下是小事。”渔妇开口打断，从篮筐里拿出了一部手机，递了上去。
“你们刚跑得太快，这是你的吧？掉滩上了...”
林识再度感激不尽渔妇的拾金不昧，双手接回了自己的手机。
渔妇眼巴巴地望着林识，等待了数秒，见她毫无反应，忍不住指了指自己的竹篓，开口提示：“其实吧，这牡蛎也值不了几个钱。”
没由来的一句话，让林识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与李褒面面相觑，静待下文。
“但是吧，积少变多嘛，我们就奔着这几个钱讨生活。”
淳朴忠厚的渔妇婉转地兜了一大圈，总算切入正题了：“你们刚拿了我的牡蛎，一下就跑了，这样是不是……所以我就跟来……”
其实她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本来就是追来讨债的，没想到碰巧救了个人，左右被奉为救命恩人后，就有点难为情，不好直接开口讨钱了。
但更难为情的是林识和李褒。
敢情他俩刚才这么死命飞奔，是被当成逃单的了...
还就为渔妇口中那几只不值钱的牡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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