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林友家去学校已经两天了，林家一群人都还不习惯。
比如吃饭的时候，总会多拿一双碗筷；比如早上的时候，于秀秀总会记得去敲敲林友家门，叫他起床；再比如现在，她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气了。
唉……
林友国看着阿娘无精打采的样子，手里擦货架的动作一停，将帕子放在架子上，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阿娘，又在想小弟吗？”他轻声问道。
另一边，林瀚海干活的动作不带一丝停滞，只看了看娘俩就收回视线继续忙自己手上的活计。
于秀秀轻轻点了点头，视线都不曾移开过分毫，啧，她对这里的人感情越来越深了，深到她以为自己本就是这里的一员。
林友国张开了口，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嫂子，阿海，友国。”
三人齐齐循着声音看去，门口，站着田文音，刚刚就是她发的声音。
“文音，你怎么来了？”林瀚海放下手里的抹布，迎着她在的方向去到她身边。
“阿海～我……”她垂下头，双手不自然的交叠在一起，嘴角若有似无张张合合。
林瀚海和她夫妻将近十年，期间未曾分开过，一看妻子这表现，心下咯噔一声，他无措地看了看于秀秀，见她面无表情，更加惶然了。
“文音，咱们夫妻这么多年，有事直说，在场的都不是外人。”他语气稍微严肃了些。
“嫂子，你千万不要生气，我就是问问，没其他意思。”田文音没回答，反倒是朝着于秀秀来了这么一句。
林瀚海蹙眉盯着她，时不时看几眼于秀秀的反应。
于秀秀挑眉，看来这事和她有关？
“嗯，你说吧。”她淡淡的说道。
田文音露出为难，鼓足勇气再次说道：“嫂子，你还没……”
“文音！”蕴含着怒气的喊她。
田文音后面的话顿时止住，朝林瀚海点了点头后，对着于秀秀说道：“嫂子，公司还需要人吗？可以给我哥安排个岗位吗？随便什么工作都行的。”
“这就是你让我不要生气的原因？”于秀秀挑眉问她。
田文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只听她回：“嗯。”
于秀秀很想骂她，就这么个事情搞得跟个什么大事发生一样，她还以为怎么了呢。
“文音，下次有事直接说，不要铺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教数学的原因，语文水平简直一塌糊涂，不文雅的说法就是堪比一坨屎。
林瀚海原来是教语文的，听完自家媳妇儿的话，也是很想锤她一顿，哪有人能有将小事讲成天大的事这种本领，哦，原来是他媳妇有。
颇为无语地盯着他，欲言又止。
“你大哥人呢？”于秀秀左右看了看她身后，纤瘦的身材并不能遮住一个常年锻炼过的男人，所以她哥实际上还没到？
“在状元府，一早就到了。”察觉出现在氛围轻松下来，看来嫂子没有生气，她想，于是，她说话也随意了些。
……
早晨老田家。
天气越来越热，红柳村的干旱多少影响了他们，井里的水深越来越浅，快要看到了底。
田武干完活，趁着时间还早，套上一双土黄色胶鞋，裤子挽至小腿处，拿上一把镰刀，就准备上山找找野味。
“阿武，你先停下，阿爹阿娘有事情和你说。”一旁，田父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吐出烟圈朝他说道。
田武动作未停，冷声道：“等我回来再说，反正我就在村里，哪儿也不去，大把的时间。”
田父一滞，随即猛抽了几口，抽的太极，呛到了肺部，剧烈的咳嗽起来，田武眼底出现一丝挣扎，随后见田父缓了过来，便再次转为平静。
许是母子连心，田母从厨房跑了出来，皱的像书树皮一样的脸上，挂着两行浊泪。
现在就连洗脸都不是每天例行的事情了……
“阿武啊，你是要逼死阿爹阿娘吗？”田母悲戚的说道，拿袖口擦了擦挡视线的眼泪。
田武浑身一震，面露痛苦之色，心思回转到许多年前那天下午。
他高兴的请了假，回到村子里，手里拿着部队批准的结婚登记，兴高采烈想要得到阿爹阿娘的祝福。
哪里想到……
“阿武啊，那姑娘是大城市的，咱们家太穷，他们肯定是想让你上门啊，咱们不结这婚好不好，你要结了，咱们老田家就断了根了啊。”讲给他们后，田母哭诉的声音让他始料未及。
下一刻又是田父威严，古板的命令声：“你要是结这个婚，就踏着我们老两口的尸体去结！”
田武心一慌，手里的结婚报告顺势而落，田母眼疾手快地抢了过来，揉作一团，想要趁机吞进肚子里。
田武脸上震惊，痛苦，挣扎，眼见田母即将喂进嘴里，他拳头捏紧，沉声说道：“你吞吧，吞了我回去还能再写一份。”
简单一句话，田母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爹喊娘：“公公婆婆，快看你们不孝孙啊，他想让老田家绝后啊，我对不起老田家，我是罪人，养的儿子要逼死阿爹阿娘啊，那就让我去赎这个罪吧！”
说着，她眼神一狠，迅速爬了起来，朝着最近的墙壁撞过去。
咚——
血顺着她头流了下来，人一瞬间无力跌坐在地上，田父扑过去抱住，瞪着田武，眼底都是斥责，无声胜有声。
田武惊愣过后，拳头几经捏紧放松，最后他无力地垂下肩，声音极淡：“好，我去退了，我不娶她了，我回来，回来守着你们过一辈子！”
虚弱的田母努力张开眼睛，嘴角艰难扯出一抹笑，好似打了胜仗的将军。
……
田武回想过后，嘲讽一笑，今天是又要用这句话逼他去妥协娶妻生子吗？
他无力望天，这么久的坚持就要守不住了吗？恬恬，我终于还是食言了，苦笑一声，他眼神骤冷。
“说吧，要我娶哪家的女人，周家的二婚女人，还是王家的残疾女人，或者是裴家的傻子姑娘？我答应了。”
说完，他继续刚刚挽裤脚的动作，直到两边宽窄长度一样，他才作罢，抬起身子，扛起锄头，准备出门。
“你站住！我们要说的不是这个。”田父带着愧疚的声音传来。
愧疚？无所谓了，他不需要愧疚。
“你去找文音他们吧，和他们一起，不管给你啥工作，我们不要你陪了。”身后，田父心累至极的说道。
田武强健的身体一滞，随后他不在乎地说道：“不了，我守着你们，这是我当初承诺过的。”
……
“你去吧，要是，要是你能再和那姑娘续前缘，我们不阻拦了。”田母带着哭腔的说道。
那姑娘，恬恬？
他苦笑，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恬恬一定早为人母了吧……
但，他枯死的内心深处有一丝名为希望的嫩芽快速萌芽。
他想了片刻，轻声回了句：“好，我去。”
抬眼望天，多少年了，原来天空竟是如此的蓝么？
随后，他动作迅速的来到县城，找到田文音。
最后，接上文田文音问于秀香那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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