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满天，皓月当空，李凡风尘仆仆地赶回小蓬莱岛，远远地便看见熟悉的情景。
周清如正悠闲地靠在躺椅上乘凉，邱悦则在岸边借着柔和的月光练剑，久违的温馨不由让李凡放松下来。
他悄悄落地，不见叶辉与柳伊思，叹了口气，询问道：“叶师兄和伊思师姐哪里去了？”
邱悦的回答完全在李凡的预料之内：“红岩岛有事，他俩连夜走的。”
五位剑修早有过约定，计划在黑鹭大会后北上冰清宫。面对这种情况，三人只能苦笑无语，李凡犹豫片刻，决定道：“我去问问吧。叶师兄看似摇摆不定，实际上不过需要一个外界的激励而已。至于伊思师姐，她应该会跟着叶师兄吧，呵呵。”
听他话里有话，邱悦挑眉笑道：“哟，没想到你也看出来了。”
李凡两手一摊，颇为无奈地讲道：“我不是傻子。伊思师姐和叶师兄生死与共、情投意合，的确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
“我看你就是傻子。”邱悦抱着肩“切”了一声，数落李凡道：“是不是觉得伊思姐爱慕叶师兄，就会甘愿随他受苦？哼，大错特错，真以为天底下的女孩子都像那些烂小说里一样，会被几句‘至死不渝’的甜言蜜语骗到么？告诉你，别把人家想的那么简单。”
这话把李凡说了个大红脸，他摸摸后脑勺，望着在一旁捂嘴偷笑的周清如，呆呆地跺了跺脚，勉强应道：“既然如此，那师姐你呢？”
这下却轮到邱悦脸红了，她扭过头去撇撇嘴，看样子像是生起了闷气，用谁也听不见的小声念道：“谁叫我甘心被你骗呢？”
李凡轻轻踩着小步走到邱悦身后，拉起她的臂膀晃了晃，装出不情愿的语气道：“去红岩岛走一趟，我要乘师姐的飞剑。”
邱悦也不答话，打个响指，从储物戒指中祭出一柄宽型飞剑，自顾自站了上去，也不等李凡，作势便要起行。
李凡见状赶紧跟在她后面立定，一只手搭在邱悦肩上，连连催道：“师姐，快，快，保不齐叶师兄和伊思师姐折在妖兽手底下哩！”
二人贴在一起，邱悦感受到背后男人的温热，真是又气又羞。她故意无视李凡，狠狠掐了他一下，低头与周清如打招呼道：“师姐，我和他去看看，不必等了。”
周清如冲着天上挥了挥手，点头道：“嗯，我在冰清宫等你们。”
李凡闻言惊奇不已，正想询问，邱悦已催动飞剑疾驰而去。
独处之后，李凡想方设法讨好邱悦，可在屡屡碰壁后也闹起了别扭，只是胳臂仍然虚抱着她的小蛮腰，邱悦倒也没拒绝这亲密的接触。
等沉默许久，双方还是耐不住性子，很快重归于好，在悠悠月色下一路缠绵不提。小磕小绊，可谓感情升温的良药。
岸边，周清如愣愣地看着那御剑向东的依偎身影，一遍又一遍地念诵着无为心经，内心做着痛苦的挣扎。
两位披星戴月而行，不知过了多久，但见东方吐白。原来李凡与邱悦扯东扯西，如胶似漆般讲了一夜闲话。
谁也不情愿先结束话题，只希望时间定格在这一瞬，行动的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随着日光洒落茫茫东海，红岩岛的轮廓在李凡眼中也逐渐清晰起来。
此时此刻，红岩岛一派紧张忙碌的景象，身着暗红制式长袍的修士们成编队行动，演练着攻防转换的战法，力求以最高效率、最低伤亡灭杀来犯的妖兽。
近来红岩岛人员数量缩水不少，很多投机倒把之徒听闻风吹草动，得知了不日将有一场旷世大战的消息，纷纷弃岛而去，溜之大吉；他们大多数只为了挖取妖晶而来，犯不上因之丢掉性命。
胡志邦对这一切了如指掌，可他并没有刻意阻拦或者惩罚逃兵、留下来的人们最常看到的，便是胡志邦负手而立，遥望东方的场景。
红岩岛领空，李凡与邱悦拜见站岗放哨的修士，禀告一声，指名要见叶辉。
那人手握晶石稍一感应，和叶辉通了讯息，向下指了一个大致的方位，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快走。
李凡抱拳感谢，跟在邱悦身后，心里暗道：“外来人士竟能随意出入红岩岛，这除妖军的管理好像松散得过了头……说来也对，此岛之敌乃是妖兽，是故对人类修士并无设防。”
他们首次来到在东海大名鼎鼎的红岩岛，十分谨慎，都把手放在佩剑上，随时准备出手。
走得片刻，但听远处山丘上传来叶辉热情的声音：“师弟，师妹，在这儿。”柳伊思则站在叶辉身前，不停地向两人招手，看起来对他们的到访很是欢喜。
李凡看到叶辉精神抖擞的状态，心中一沉，已摸透七八分师兄的志向，暗里叹了口气，随即过去招呼。
叶辉指向下方的一处简陋的训练场，介绍道：“那是萧无道萧队长，我们俩，还有严有方、余露两位道友现在都跟他行动，是个了不起的人。”
李凡应了一声，看向那人的满头银发，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带着血腥味道的海风吹来，邱悦皱着眉头，先问道：“马上要打仗么？”
柳伊思忧心忡忡地回道：“东海妖皇正养精蓄锐，随时可能突然袭击。胡将军讲过，他亲自探查，那妖皇的修为深不可测，至少是大成中期的层次。”
叶辉则补充道：“大成之间的斗法，咱可管不着；那些成群结队的嗜杀妖兽才是我们该关心的……”他还待再谈，李凡摆摆手道：“师兄，闲言少叙。”
李凡的意思，叶辉与柳伊思哪儿会不晓得？前者也不磨叽，当即回道：“这件事我想了几个月；古今宗，我不打算回去了。”
叶辉表态，李凡又看向柳伊思，听她斩钉截铁地回复道：“相比于执剑斗法，我更喜欢救死扶伤。”
另一座小土丘上，严有方和余露一边对练，一边密切地关注这几位剑修的交流。
事已至此，李凡无话可说，拜别道：“人各有志，大家总归是剑修一家。师兄，祝你好运。”
他转身欲走，却听叶辉叫住自己，正色道：“不，我还想请师弟帮忙。你的修为剑法俱是远在我之上……其实我早知道你会来。”
李凡背过身去，遥望西北，暗自计较。
他刚要说话，一阵刺耳的长鸣响彻天空，是妖兽侵扰的信号。再转过头去，叶辉与柳伊思已不见踪影。
李凡对邱悦勉强笑笑，与她并肩离开，走走停停，思考着接下来的打算，最后来到红岩岛那煞气冲天的血腥盆地旁，伫立良久。目之所及尽是残尸废墟，周围则整齐地排列着草草立起的墓碑，此番触目惊心的景象饶是以李凡的定力也禁不住目眩神迷、几欲作呕。
邱悦与李凡心意相通，哪能不懂他的烦恼？她靠在爱人身边，意味深长地讲道：“你还说人家摇摆不定，我看真正纠结的人是你自己吧。”
李凡仗风吹散了扑面而来的血气，苦笑道：“知我者，师姐也。”
邱悦点了一下他的脑门，认真地吩咐道：“你去帮师兄师姐吧。我要你去。”
李凡低头，撩开邱悦额间的短发，低声讲道：“谢谢……你和周师姐先走，好不好？”
听了这话，邱悦使劲在李凡头上敲了敲，气呼呼地讲道：“你说呢？我和周师姐早讲好了。”
李凡这才明白当时周清如为何说出“在冰清宫等你们”的约定，感动道：“师姐，有你在，我好踏实。”
邱悦莞尔一笑，挺起胸来，摆出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态道：“那是当然。我早看清楚啦，你动不动就优柔寡断的，担心这，担心那，想要照顾所有人的情绪，怎么可能办得到呢？关键时候，还是得让本师姐来帮你下定决心。”
几里开外，喊杀声不绝于耳，李凡拔出古铜长剑，在半空中划了个剑诀，回味着骆青练剑时的意境。
此时的李凡并未真正练习过“御风”境界，可当初古金宗七祖聚沙画圆的写意剑风却深埋在他心底，令其心驰神往。
受过曾经天下第一高手的熏陶，现在的李凡锐气毕露，自傲无敌于炼丹之下。
嘶吼与哀嚎渐渐平息，叶辉接过柳伊思递来的丹药，顾不上疗伤，匆匆回到方才与李凡交涉之地，见他仍未离去，心里有了底。
李凡用两指掠过剑刃，扫了眼叶辉身上的血迹，沉声道：“师兄，我猜你们都已写好遗书了吧。”
叶辉平复呼吸，收剑道：“我出道比你早上几年，也是先来东海，看过无数生离死别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师弟，你天赋异禀，步步高升，鲜有挫折，是当之无愧的人中龙凤；可自古但凡欲成大事之人，焉有不破茧而成蝶者？”
强悍的剑力从丹田中迸射而出，顺着古铜剑的利刃悄悄散开，无形的威压也随之铺下。
李凡的战意升腾而起，他拍拍叶辉的左肩，一字一句地交代道：“师兄无需多言。红岩岛群妖作乱，我等岂能袖手旁观？但师弟有一言在先，李某只为同门情谊出剑助你，不会加入这支队伍。”
他毕竟未曾经历妖兽侵袭，对东海修士和妖兽间的仇恨无法感同身受；事实上，这也是当下大部分人的心态。
胡志邦将随他征战多年的重剑插在岩石里，把手搭在剑柄上，闭目感受着体内灵力的流动。
作为一名器法双修的重甲修士，这位饱经沧桑的将军已很久没有使出全力；可这一次，胡志邦心知肚明，哪怕自己用出一百二十分的力量，也完全不足以抵挡那未知的恐怖。
幸好，他还有一些同样强大的朋友。
来犯的妖兽被红岩岛英勇的修士们打退回海水中，红岩岛恢复了往日的短暂太平。
万里无波的海平面上，偶尔冒出几个泡泡，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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