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提出,若我再输给她,便需为她做一件事。
我没有接她的话。我可不是什么风雅之人,下个棋还要许个千金之诺。
新局一开,我抢先落下一子。
前面的二局,都是我让她先手的。
熊可可在一旁兴致勃勃地问:“如果八九输了,你要他做什么?”
我用鼻子哼了一声,“谁输了,谁就裸身绕东都跑一圈,敢不敢?”
熊可可哈哈大笑,“这个好。”
他什么都不懂。
我之所以这么说,只因为像无忧这种人物所求之事,多半是杀人放火的勾当。
这样一说,赌局便显得荒唐可笑,输赢也不重要了。
不料无忧眨了眨眼,轻轻一笑,“好,一言为定。”
这时我才意识到,以此为注,无论棋局如何,我都已经输了。
她现在是“遇仙”的模样,如果她输了,那大家看到是“遇仙”在裸奔;
如果我输了,那真的是我在裸奔了。
但棋局已经开始了,先赢了再说。
熊可可当即召来酒楼伙计,将整个二层清空,又亲自搬来古铜香炉与一套紫砂茶具。“都退下吧,”他吩咐道,“未有我的准许,任何人不得上楼。”
他焚香煮茶,安静的端坐在边上,他学功法容易睡着,但他的琴棋书画,书画不行,但琴棋却是十分精通。
当初为讨惠惠子欢心,他偷偷去学琴,不过数日竟逼得老琴师愤而毁琴,闭馆谢客:“见君方知什么是井底之蛙,我不敢再误人子弟。”
他不爱修行却自幼爱棋,在棋艺上有惊人造诣。老熊王曾设下千金棋局,广邀天下名家,却被他杀的落花流水。
年纪轻轻,他便叹道:“无敌最寂寞,高处不胜寒!”
直到遇见我,他不寂寞了,也不胜寒了。
却也不再下棋了。
他并不是放弃了,而是有了敬畏之心。
方才我与无忧对弈两局,落子间已让他心中暗叹不已。他清空了此地,也是怕有人打扰。
偏偏他却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句,“这几手……妙啊!”
我没理会,指间棋子依旧不循常理,倏然落在边隅三六路。
关键时刻就是要勇敢一搏,根本没有什么万全之策,过分追求周全,反而处处难全。
无忧眼波流转间,笑着说:“裸身绕东都跑一圈,当不得真,要不你帮我个小忙就算了。”
果然,她还惦记着让我帮忙。
此刻棋局上我占尽优势,莫非是她见势不妙,有些怕了?
我不由有些自得,以我的世俗智慧,从前以为是,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四处求人。求一口饭吃,求一点财路……卑躬屈膝地讨些残羹冷炙。你若拒绝,他们也不敢抱怨,只默默退去。
如今才明白,真正有本事、想成大事的人,才是那个真正四处“求人”的。
只不过换了个说法,好听些叫“共谋大业”,直白些,便是“相互利用”。
你若不肯答应,他们会一次次寻上门来,求贤若渴,三顾茅庐,他们不仅会承诺将来和你共享其成,也许和你结拜兄弟,或以身相许,结成儿女亲家……直到你点头为止。
听说,他们从小所受的教养便不同。譬如要搬动一块大石,没本事的人所受的教导是:日日努力,终能撼动;若那石头是一座山,便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而那些有本事的人所受的教导却是:你不必亲自动手,去找能搬动这块石头的人,让他来帮你。
……
我心中想着,手中棋子越下越快,只想尽快将无忧的棋子吞尽。
“不能吃,”熊可可再度开口。“前二局,你就是吃了这几子,形势就急转直下了。”
“少废话!”我眼睛里都冒火了,“不吃?这步棋我谋划已久,一旦得手,胜局便定!”
“你心中只想着我会求你何事,”无忧执子轻叩枰沿,声如碎玉,“故而急于求胜,欲出奇招。而我——”
她眸光一敛,“始终在掌控全局。”
“啪!”的一声轻响,她轻轻一指落下。
棋枰之上,我中腹那片苦心经营的大龙,顷刻间尽成死局。
又走了十数子,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投子认负。
熊可可起身去倒茶。
我猜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第二局的时候,我就知道下不过你,可偏偏……心有不甘”
无忧却忽将话锋一转,声调微沉:“世事如棋。你可曾觉得,万神殿的擂台,似也被人暗中操控?”
“你说有人操控擂台?谁有这等本事?”熊可可一脸不信。
“这世间诸事,哪一桩不是有人在幕后执子?”无忧唇角微扬,“若不想些法子,只知埋头硬闯,剩饭都轮不到你。”
“除了那位号称算无遗策的无忧公主,谁还有这等本事?”我心中仍是不忿。
“最初确是我布的局……但,有人利用了我的谋划。”无忧坦然笑道。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无忧是谁?”熊可可满面茫然。
“无忧是魔界的公主,青面獠牙,头生犄角,身覆鳞甲,样貌吓人得很。”我故意说道。本想讥讽她一番,谁知她竟不否认。
这万神殿的神擂本只是流光与熊可可随口一约,后来竟成了人界和妖界的大事,连人皇和妖帝都设了擂。当初我还感叹流光这个女人不简单,原来这一切,皆是无忧在幕后推动。
忽又想起初入万神殿时遇见的花朝,不由追问:“那花朝也是你安排的?”
“她并未认出你,但你们带着的小白熊,身上有冥界独有的幽香。”无忧含笑答道。
原来从我踏入万神殿那一刻起,她便已知晓我的身份,她只是躺在床上不能动而已。
我还好心的给了她解药,早知道当时就该了结她,而不是救她。
望着她那张我的面孔,我头一次觉得“自己”诡异而且可怕。
无忧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笑着说:“谢谢你救了我,若不然,我即便不死,也无法醒来。”
一旁的熊可可此时更是震惊,指着我说:“八九……难道你就是那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你要约我聊这些,为何要带熊可可来?”我问。
“他不是孩子了,有些事,该知道了。”无忧浅笑,为熊可可斟了杯热茶,温声道,“你先喝口茶定定神,我接下来要说的,恐怕更令人吃惊。”
熊可可咕咚喝了一大口,“你说吧,我保证不惊讶。”
“起初,有人想借红魔之手,除去熊可可。”无忧道。
“可可是熊王之子,红魔是神剑宗宗师,莫非是想再次挑起人妖两族大战?”这次轮到我吃惊了,“可这样做,对谁都没有好处。”
“但红魔并未杀可可,所以他们把红魔一剑杀了。”无忧语气平静。
“不对,”熊可可插话,“我觉得是妖族所为,毕竟他是斩妖师。红魔尸身遍体鳞伤,有刀痕爪印,却唯独没有剑伤,连他族中世代相传的斩妖之刃也被夺走了。”
“杀他,虽比不上杀熊可可,但也挑起了人族心中的怒火。”我说。
“而且,下手者应是他相识之人,”无忧眸光微冷,
“趁其不备,一剑绝杀。否则以红魔的修为与战斗经验,即便不敌,也必有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怎会死后悄无声息地陈尸荒山?”
无忧转向熊可可,语气平静,“我将你带在身边,是因为他们如今虽有了更合适的人选,却未必会放过你。”
熊可可脸色骤变:“他们还要杀谁?”
无忧回眸望向我,唇角微扬:“自然是我眼前这位‘野生’的三皇子,还有女帝失散多年的独生女……惠惠子。”
“你是说……惠惠子就是女帝的独女?”熊可可震惊得失了声,但完全不在意我的死活。
现在轮到无忧吃惊了,“你是真傻吗,在她身边这些年,竟然不知道?”
她又为他斟了一杯热茶,轻轻推过去:“再喝一口,定定神。”
熊可可一饮而尽,“难道……还有更惊人的事?”
“有,”无忧点了点头,声音变了,一个清越的女声传来,
“其实我就是魔界的公主无忧,就是那个青面獠牙,头生犄角……”她说着双手在头上摆出角的样子,渐渐显出一张清艳绝伦女子的脸……
魔界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熊可可眼珠瞪得几乎要跌出来,手指发颤地指着她:“你、你你……茶呢?我再喝一口……压压惊!”
他猛地起身抓过茶壶,对着壶嘴连灌几大口。
无忧转而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看来你这兄弟,浑不在意你死活呢。他连真正的遇仙去了何处都不问。”
“他去哪儿了?”熊可可总算回过神来。
“就在你眼前啊,”无忧眸光流转,“他刚从冥界归来,一身斩神屠魔的本事。我本欲让他去杀你师父陆七两……”
无忧看着我,眼中全是愧疚,“遇仙,当时我把你送入冥界,可后来,你的修为远超于我,我无法再将你招回来。”
熊可可忽然呵呵一笑,整个人松弛下来,懒懒坐回椅中。
“你别说了,”他摆摆手,眼神恍惚,“我一定是在做梦。”
“你的确是该做梦了,而且你醒来,会把今天的事全部忘光。”无忧看着他说,“只是我没想到,你这副神躯,竟然费了我这么多颗【忘忧丹】。”
“你……你给我下药了?”熊可可疑惑的问。
无忧正在给他倒茶,但壶已经空了,她索性翻开手掌,掌中有一颗红色的丹药,
“算了,你还是直接吃吧,忘了这些事,对大家都好,要不然,你肯定忍不住说出去。”
熊可可看了看她,又转头望向我,固执地摇头:“我不吃。”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他已直接趴倒在桌上,鼾声随之响起。
无忧静静注视他片刻,轻轻扶起他歪倒的身子,将手中那枚【忘忧丹】送入他口中。
“稳妥些为好。”
接下来,无忧又向我透露了一件事。她坦言操控擂台,意在夺取三件宝物:九转金丹、上古神甲,以及那柄雷云剑。
她娓娓道来:“九转金丹之妙,岂止于增长修为?更能令人死而复生,逆转阴阳。
而那上古神甲,乃万年前飞云宗一位妖祖飞升时,以其蜕下的妖躯炼制而成,不止能抵挡神魔一击,其中更蕴含着上古之地的浩瀚的灵力。”
末了,她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至于雷云剑,待我到手,自会归还于你。”
我不禁反问:“你既有这等手段,为何不直接去抢?”
她转过头,目光沉静地望向我:“去何处抢?”
我一时语塞。确实,我们只知雷云剑在流光手中,而九转金丹与上古神甲究竟藏于何处,却无人知晓。
我本以为她会请我去追查这两件神物的下落。
不料她却道:“我要你帮的忙其实很简单,守护好惠惠子。待在她身边,举止自然些,便装作……为她的美色所倾倒即可。”
她的这个要求,我还真是无法拒绝。
至于究竟是谁在背后利用了她的谋划,目的又是什么,无忧此刻也毫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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