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
什么意思？
赵清廉一把掀开帐篷。
帐篷外，齐刷刷的人头，都在翘首以盼。
如今赵大人已经是整个大军的主帅，他们都是赵大人的兵，自然也就有资格去吃粮了。
而且，他们根据今天调运的粮食数量上来看，赵大人明显增加了一倍的粮食，这分明就是给他们暗示，把他们的那一份都做好了。
如今，就等着张将军一声令下了。
张将军说可以吃，他们就彻底大快朵颐起来。
太馋了。
那大肉！
那肘子！
那飘香四溢的肉味。
简直铁钩，把人勾的魂牵梦绕。
大家就想填饱肚皮，有错吗？
“你，你们……”张一甲没想到，帐篷外聚集满了自己麾下的士兵，全都眼巴巴的看着自个，都在等待着下达命令。
张一甲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吃的，大家伙就成了这般乞讨相。
他这里又不缺？
吃啥不是吃？
吃黑面窝头和糠麸，虽然不是很好的伙食，却也能够填肚皮，多少老百姓连这个都吃不到。
张一甲喉头耸动，想要说什么，话语到了喉头终究还是咽下了。
因为麾下士兵们一个个盼切的目光，就像是尖刀，刺了过来。
百个人这样，他可以压下来，千个人这样，他还可以压下来，但是，如果全部人都这样，他只能随着他们的意愿。
张一甲没有话，那就是默认。
既然默认。
所有聚集在面前的士兵，这些由张一甲亲自挑选，亲自训练，日夜共处的士兵们，高呼一句‘张将军万岁！’后，便抄起自己的碗筷，朝着那冒着热气，喷香味不断地伙房横冲而去。
士兵退散，整个大帐周围静悄悄起来，仿佛呼吸在这里都是刺耳的声音。
赵清廉来到张一甲背后。
“当兵吃粮，天经地义。
黑窝菜汤岂能与白菜炖肉相提并论？”
“张将军，再见。”
赵清廉昂首走出。
张一甲拿出袖子里凉透的黑面窝头，狠狠咬下一口，因为没有水，苦涩的味道让喉咙难以吞咽。
黑面窝头是掺杂了大量野菜和谷物的外壳的，张一甲闻着空气中的肉味，从来没有感觉到黑面窝头难吃的他，也是第一次觉得，难吃至极！
娘的，这难吃！
张一甲第一次反思了自己的问题，军饷被克扣，将士们从训练开始那天，吃黑面窝头就凉水直到今天，太久太久了。
唉……吃赵清廉一顿饭应该不会有什么……张一甲心里安慰自己道。
但距离这里几公里的伙房那边。
大口吃白馒头就肉汤的士兵，嘴里还不忘赵大人的好。
“这才是真正人吃啊！”
“感谢赵大人。”
“朝廷早该让赵大人来担任主帅了。太他娘的香了这肉，赵大人的搞钱能力是一一流的。
我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说过了赵大人的丰功伟绩。”
整个营地，都是赞誉声。
和曾经一字一句‘赵狗贼’截然相反。
大家伙也是第一次成功品味到了当人的滋味，只有吃饱后，他们才觉得是体验第一次当人的感觉。
在场的哪个不是从娘胎出生开始，就饿到现在的。
今天，总算是吃饱了。
赵清廉站在远处看到这副场景，只觉得照着这样发展，即便朝廷没有下令撤掉张一甲，他也能拥有张一甲麾下这些人的人心。
兵符只能够控制士兵的行动，但是人心，可以违背兵符。
兵符这个东西，都是人赋予的意义。
寻常时候，它是有用的，但当到了某种特定的时候，兵符就只是一个铁块罢了。
张一甲也罢，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也罢，只要士兵的心在这里，都是可以反的。
人，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士兵，才是皇帝的臣民。
任何时候，不要忘了任何职业的溯源性，首先，他是个人，然后才是某种职业。
这也就是为什么各种贪污腐败屡见不鲜。
因为人性就是贪婪的。
这帮饿了这么久的士兵，打心眼里最原始最渴望的梦想就是当兵吃饷，去你娘的忠君爱国，大家只是混口饭吃罢了。
哪里的饭好吃，自然就去哪里吃。爱国是吃饱肚子为前提的，不给吃饱肚子，谁他娘的爱国。
张一家这个人就是太脑筋。他本人的思想和意愿，强加到了其余人身上。
他爱国，他吃惯了苦，但其它人可不爱国，更不想永远都吃苦。
这个苦谁都可以吃，为什么要是自己呢？
如果将来自己给这帮人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他们一定会跟随自己的。
如今的馒头荤菜只是开始。
真正的让人神往的是，彻底改变地位和命运的谋反之战。
目前先要做的是完成人心的靠拢，然两支军队融合全力拱卫自己，之后就是三个月之期一到，来个宋太祖赵匡胤的黄袍加身，占据掉南方。
……
与此同时。
王大刀这边。
刚刚去到云南一役胜利但他，更加确定新军师洪长发的能力。
夜袭，还有这次守城分布，都是听了洪长发的。
可见此人确实有能力。
可以说是秀才转世了。
王大刀是个粗人，曾经失去过，让他更明白珍惜的可贵。
所以，他给了洪长发比曾经的秀才还要好的待遇。
自从知道有能力的张一甲换成了那个只会贪污的奸诈之徒赵清廉后，王大刀的整个人心情都是愉悦。
赵清廉长久未能行动半分的迹象，更加让王大刀认定，这个家伙就是个吃稀饭的。
“大哥！我们来了！”
因为大战在即。
王大刀召集了昔日的两位好兄弟，朱能，白纯风。
三人打算合三省为一地，聚众共守！
如果这样一来的话，他们三省的兵力就是整整三十万！
那清廷才多少兵力？
二十万！
攻城兵力二十万，守城兵力三十万！
这样的攻城战岂不成了笑话！
他们又如何能够攻克下来城池！
王大刀十分满意自己的这个主意，认为这是自己蠢笨了一辈子的猪脑，唯一一次聪明的时候。
事实证明，这个也确实是。
朱能，白纯风两人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十分赞同。
他们三兄弟，散是漫天粪，聚是一柄刀。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个曾经的秀才不是专门说吗！
咱们三个家伙只要聚集在这一块，只要不作妖，就能够守这！
“长发你说是不是？”
身为狗头军师的洪长发疯狂点头，他也只会点头。
“洪成发？云南人士，书香门第！
还是进士！祖上出来过探花的那洪家？！”
洪长发捋了捋下巴的花白山羊胡，每每有人提到这个，他就不自觉傲娇起来。
没办法，文化摆在这里。
自己也不孬，堂堂进士！
不过谋略是没有半点哈。
要不是姓赵的拿着刀子顶在他脖子上，他是压根不愿意淌这浑水。
眼下他也不知道做什么，赵大人子上一次指示过后，就没了消息。
所以，面对王大刀的询问，他们三省合一，共同抗敌的法子对不对时，他只能点头，因为心中压根没有足见。
“进士？！
进士好啊！
之前秀才那点文化就能够帮助咱们那么多。
如今这个进士，岂不是更加聪明？能力更强。”
洪长发倒是也不谦虚。
“那是肯定的。
天下秀才入过江之鲤。
而进士，却如同那飞上龙门的鲤鱼。这数量多少直接决定稀有程度。
我洪长发十八岁中秀才，二十八岁中进士，如果再给我机会，中个榜眼探花状元都是有机会的。
不过如今我听闻将军之威名，所以前来投奔。”
“好！”
王大刀觉得这个洪成发人上的好看，说话又好听，还喜欢喝酒吃肉，有秀才的知识文化能力，却又没有秀才的缺点。
这才像一个真正人。
而不是秀才那种只会读书写字，滴酒不沾，女色不沾的怪胎。
王大刀，白纯风， 朱能，洪长发几人酒桌上就着大块肥肉和烈酒，讨论起当今的局势来。
三人的理想由原来的蜗居一亩三分地享受，也变得高大上起来，没办法，谁让有了军师，有了军师，这天下就该争一争了！
王大刀算是看明白了，所以他激励的鼓舞自己的这两位兄弟朱能和白纯风道：“两位哥哥，如今这天下大势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算没有那个争夺天下的人，有争夺天下的实力，那也会被不容！先前那满清朝廷答应的好好的，让咱们三个就藩，可转头就背地里偷偷的训练新汉军，这才几个月的时间，直接大兵压境？
咱们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的，偏安一偶，想着占据一点地盘过自个日子。
你想过，人家还不让呢！
所以，这争夺天下不是咱们想不想的事，是必须去争夺，不争，那就等着人家掉过头来，蓄好了力，举着刀子砍过来。”
“娘的！”
白纯风也是深知此意，也是体会到了的。
所以当他听到王哥这样说，当即十分认同骂了一句。
“这满清朝廷不会让咱好过，咱确实得争一争这天下！
如今整个天下就咱们和满清朝廷了，他是一定会吃了咱的，不然皇帝老子睡觉都睡不着，被噩梦惊压醒！
谁是噩梦？
那自然是咱们！
赵匡胤……不是说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什么来着？秀才京城挂在嘴边的那句。”
三个大老粗抓抓后脑勺，一同看向了在场文化程度最好的进士洪长发。
“军师，你说说看？”
洪长发虽然排兵布阵的谋略没有，但这点典故那是张嘴就来，进士之位也不是白得的不是。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宋朝开国皇帝太祖赵匡胤说的。”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
“这历史都有典故，老子却当初昏了头，还想着投靠清廷，真是混蛋！”
三人在此刻也是达成了默契。
谋反！
夺天下！
如今三省兵力聚集过来，鼎力云南，他们压根就不带害怕清廷的，等到他们哥几个准备准备，把这里攻城的士兵都重创之后，直接北上取下北京城！
三人豪情壮志，把酒言欢。
洪长发也是喝大了，脸上泛起红晕，真的把自己当起叛军的军师来了。
他拍着胸脯，许诺下豪言壮志。
“白将军！
王将军！
朱将军！
你们就瞧好吧，我洪长发定能够辅佐三位攀登顶峰，掌握天下大权！”
其实洪长发这个软弱的读书人，也有自己的小九九，虽然他是被赵清廉给强行架着刀子过来当军师，但他这等同于是在双方押宝啊，阴差阳错的，让他在清廷那边有交代，在这边也有落脚之地。
将来无论是哪一方获得了胜利，都是有利于他，他可以随风摇曳，随时倒向胜利的掌握大权的一方。
怕是历史最强墙头草！
双面间谍！
他可以一方面帮助白将军王将军等人取得大权，也可以随时遵循赵清廉给的命令，做到两头不落。
哈哈哈！
好！
洪长发心里为自己的小想法，感到愉悦。
“三位将军。
你们就瞧好吧！
我的才能，只是没有被发掘，但是从认识王将军这一刻开始，金子发光了！见到天日了！”
王大刀亲自斟酒，这是人才，“来，喝！”
洪长也是个感觉到，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在家乡，大家都叫他书呆子。
在朝廷，他也因为不懂人情世故，只有功名，没有什么实职。
尤其那日，被赵大人派遣来的人，直接刀架在脖子上，尿了裤子。
一辈子，他活得都窝囊极了。
可悲，可怜，可叹。
但在这里。
他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感觉，从未有过的感觉。
白将军，王将军，还有朱将军，对待他十分尊重和友好，对于他的想法也是第一时间认同。
尤其是……尤其是喜欢听他讲故事，讲道理，讲解名言。
三人时常提着小板凳听自己讲解，每每讲解时，都是屏息凝神，深怕自己错过什么。
遇到不懂的问题，也是第一时间找他讲解。
每每解答完问题，都能得到洪水般的夸赞。
三人都十分求学，十分喜欢他，潜移默化中，他在全军也是备受尊敬的存在。
这就是个人魅力吧。
果然，他还是有用的，只是之前遇到的人不待见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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