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妃来早了半个时辰。
宋谨央正在园子里赏梅。
红艳艳的腊梅与白雪相映成趣，令人看着欢喜。
燕王妃排场很大，乌泱泱的一众下人，如众星拱月般围着她。
反观宋谨央，身边只有阿留一个。
阿留手中挎着篮，宋谨央手中握着剪子，“啪”的一声，将最美的一株剪了下来。
“大公主当真心狠，这么美的梅花，为何不能任其绽放在枝头？”
一道含着浅浅怒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宋谨央转头看去，福伯苦着脸行礼。
“殿下，王妃……”
“福伯，你先下去吧。”
宋谨央气定神闲地将手中的梅枝递给阿留，扯出襟边的帕子，细细地擦了擦手。
就在燕王妃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宋谨央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长得美，就得做让旁人也美的事。否则，空长着一副美貌，也只令人厌倦罢了。”
燕王妃的脸色“腾”的红了起来。
她不是傻子，怎么听不出宋谨央话里的嘲讽。
她咬了咬牙，自己不过说了句实话，大公主就冷嘲热讽，仗着皇上撑腰，就能如此无所顾忌吗？
难怪陈王妃当初对大公主既恨又怕。
原来她真的会得理不饶人。
燕王妃双目含泪，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
她身边的嬷嬷见王妃吃瘪，顿时不乐意，语气不善地开口。
“殿下，燕王妃一大早顶着严寒赶来，您不亲自出门迎接便罢，怎么能冷言冷语，嘲笑我家主子呢？”
宋谨央眸光微闪，笑容不改。
樱唇微启，“掌嘴！”
下一秒，空中划过一道黑线。
紧接着，惨叫声响起。
老嬷嬷的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咚”的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眼睛瞬间翻了白，再无声息。
一息、两息、三息……
所有人怔愣当场。
尤其是燕王妃和她带来的下人。
一个个目瞪口呆，吓得瑟瑟发抖，瞬间低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喘。
大公主，果然可怕。
忒恶毒了。
柳嬷嬷不过替自家主子辩解了一句，就被打得腾空飞起，生死不知。
燕王妃何尝不震惊？
她打小看着娘亲与小妾争宠，后宅再怎么闹，但凡有外人在场，总要收敛几分。
语言上再怎么犀利，行动上总不至于太过分。
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方式。
语言上反讽、嘲笑、指桑骂槐，再怎么过分，对方也会留有余地。
可她万万想不到，宋谨央根本不接她的招，直接将人拍飞。
她脸色发白，宋谨央的行为超出了她的认知。
可嬷嬷是她最得力的下人，若她受了罪，自己不闻不问，日后还怎么服众？
她不得不强打精神，颤着声音质问。
“大公主这是何意？我好心好意登门拜访，你却二话不说下手打杀，置燕王于何地？”
宋谨央睨她一眼，心中嗤笑。
这时候倒晓得拿燕王当“挡箭牌”了？
宋谨央抚着枝头的腊梅，似笑非笑道：“花啊，一生就为愉悦养花人。
喜欢的剪下来插瓶，不喜欢的砍了当柴火。
既不想插瓶，又不想当柴火，那就开得高些，长得稀疏些。”
宋谨央又剪下一截腊梅，递到燕王妃手中。
“不知王妃可喜腊梅？”
宋谨央表露出来的轻视，让燕王妃恨不得有道地缝钻。
从今儿入府，宋谨央对着她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她站在冷冷的风里，至少一炷香了，也不请她进屋暖暖身。
她鼻尖冻得通红，委屈得当场落泪。
“大公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自认从未得罪过你，我不过因为燕王的事，心中发急，才会来向你讨个主意。你不愿帮忙也就算了，却出言不逊，凭什么呢？”
说罢，便哭着跑了出去。
一瞬间，园子里冷清了不少。
阿留不无担忧。
“殿下，燕王妃这么哭哭啼啼地跑出去，旁人会不会误会您欺负她？”
“阿留，”宋谨央不紧不慢地开口，“云朵从不会为流水驻足，流水亦不会为青松逗留。”
有些事，不是她想避就能避开的。
今儿这一出，只怕早在旁人的谋算之中。
既然如此，她怎么能不好好配合呢？
“阿留，我手书一封，你派人悄悄递给淑妃娘娘。
切记：绝不能声张！”
“是！”
果不其然！！！
燕王妃前脚离开大公主府。
流言后脚就传遍大街小巷。
“听说燕王妃去向大公主道谢，不知发生了什么，哭着跑出了府。”
“不止！燕王妃的嬷嬷被人抬出大公主府。听说浑身是血，人事不醒。”
“啊？燕王出事，燕王妃怎么不进宫面圣，却拜访大公主？所谓的道谢，不会是另有蹊跷吧？”
“谁说不是呢？难不成，燕王发生意外，昏迷不醒，与大公主脱不开干系？”
……
流言越传越离谱。
到最后，大公主竟成了杀害燕王的凶手。
燕王妃在父亲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父亲，您要替女儿做主啊！燕王若是出事，我怎么活啊？”
燕王妃的父亲阴沉着脸，背着手站在阴影里。
“这个时候，你去招惹大公主干么？”
这个女儿被他养得天真。
在闺中无所谓，但出了阁，就麻烦不断。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原本嫁燕王的应该是他的长女。
但长女因病离逝，皇上恩典，婚事给了二女儿。
却偏偏，这个女儿被他娇养得不知天高地厚。
“唉！你太冲动了！燕王尚未回京，到底发生什么事，我们一无所知。
你却不问青红皂白，贸然将罪名扣到大公主头上，实在太鲁莽了。”
“父亲，燕王出事，唯一能从中获利的只有大公主。
她恨燕王夺了她的好名声，所以在回程中下了毒手。”
燕王妃哭得惨烈。
老父亲一颗心被她哭碎。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头都被你哭疼了。”
“父亲，您帮帮我吧！万一燕王回京，知道流言是我放的，只怕会恨毒了我！”
“这时候你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责备归责备，心疼归心疼。
自家女儿自家疼。
事已至此，害燕王的事，不是大公主做的，也只能想法扣到她身上了。
“唉！在燕王回京前，你万万不能再出府，别再惹是生非！”
燕王妃破涕为笑。
她就知道，父亲最疼爱自己。
隔日，燕王一行人回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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