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脏猛地一颤，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再一转头，看到白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方向，显然是早就注意到了那道黑影。
那黑影看起来似乎很高，他们趴在床底，周围的光线又太暗，只能看到黑影两条腿的轮廓，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白玖轻轻翕动鼻翼，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几人屏气凝神躲在床底下，静静等待着那影子的下一步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那黑影抬起脚。
周围的温度陡然下降，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填满了整个房间。
“啪嗒——”那脚往前走了一步，周围的温度陡然下降，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填满了整个房间。
“啪嗒——啪嗒——”黑影一步步靠近，白玖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双青灰色的，奇长奇瘦的脚，黑色的脚指甲，脚上沾染着斑斑血迹，每走一步，就在地上留下一个血脚印。
那双脚似乎在很急切地寻找着什么，一直在屋里打转，有好几次它直直地朝着床底走来，可又在离床还剩一步远的地方硬生生转了个弯，好像那床附近存在着什么神秘力量，在阻止它前行一样。
白玖一直在闻，想辨别出眼前的东西是妖还是鬼，可空气中除了血腥味，除了身旁两只妖身上的妖气，就是她和年轻人身上的人味儿，再没有多余的味道了。
就好像面前的东西根本不存在一样，或者说，面前这东西，本身的味道就是血腥味儿。
那双脚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后，终于停在了床边。
“咕噜噜——”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它抛到床边，那双脚消失了。
白玖定睛一看，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眼睛圆瞪，表情惊恐，七窍流血，是张阿婆的头颅！
怎么会是她！
她下意识捂紧了怀中年轻人的嘴，生怕他因为过激而做出什么举动，却没想到年轻人只是安静地看着那颗头颅，再没有更多余的表情了。
就好像，他早已经习惯了一样。
没有人再说话，室内的光线一点点恢复，张阿婆的脸笼罩在床的阴影下，灰败而诡异，年轻人默默揭下身上的符咒，重新变回了成年人大小。
他爬出床底，从地上捡起那颗头颅抱在怀里。
“第1763次。”年轻人突然开口：“这是它第1763次找到这里。”
白玖试探着问：“它是？”
“我被困在这里1763天了，它每晚都在追杀我，每晚都在找我，我每晚都会看到它。
它把奶奶的头割下来，丢在我床前，它在逼我出来，我以为我已经不怕它了，可我每次看到它，都还是怕得不行，我杀不了它......”
年轻人——或许现在应该叫他栓子，没有回答白玖的话，他背对着他们，嘴里碎碎念念着，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不停颤抖的双肩。
他的情绪似乎很激动，话说得颠三倒四，可语调却很平淡，就像是一个人被分成两半，有种诡异的割裂感。
可白玖还是在脑海中拼凑出了一副画面：一个绝望的年轻人，每晚都要躲在狭窄的床底，在刺骨的寒冷和浓烈的血腥味包围下煎熬到天明。
他不能发出声音，也没有任何退路，只能眼睁睁看着所谓的井神拖来村民的尸体，将头颅抛到他面前。
他是怎么熬过这1763天的？他白天又是怎么过的？粮食又是哪里来？
白玖不敢再往下想了。
她等了一会儿，见栓子没有下文了，就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我帮你杀了它。”
栓子猛地转过身，丢下张阿婆的头颅，快走几步上前抓住白玖的肩膀，他死死盯着白玖的脸问道：“真的吗？你真的会帮我杀了它？”
他的力气比张阿婆小多了，白玖轻而易举地掰开他的手，点头道：“君无戏言。”
“那好。”栓子推开房门，对着白玖一行人道：“跟我来。”
熊老黑尝试着碰了碰地上张阿婆的头，死去的张阿婆伤不到他，他问栓子：“你奶奶的头，还要吗？”
“她已经不是我奶奶了，这村子里也早就没有栓子了。”栓子丢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转身向门外走去。
村外，血色的天幕下，几个老人在乡道上走来走去，房檐下，挺着大肚子的孕妇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时而掩嘴轻笑，时而两眼放光，似乎是在说什么八卦，还有几个孕妇抱着肚子，小心翼翼地踱步。
男人们围着房子打转，没人注意到站在村尾的四人，就像“昨天”没人注意到站在村口的三人一样。
一个穿着藏蓝色布衣的背影正蹒跚着往村口走去，看到她的村民纷纷点头问好，她走到村口就停住了，站在原地看着村外，像是在等什么人。
那件藏蓝布衣看起来有些眼熟。
栓子往前走了几步，那人似有所察般的转过头，四下张望起来，一张慈祥的面孔出现在众人眼前。
”张阿婆！”李明月惊呼一声。
村口那人正是本该死去的张阿婆，现在她正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身上干干净净，脖子上没有一点伤痕。
白玖瞥了一眼屋内，那颗血迹斑斑的头颅还在地上躺着。
一边是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另一边是看起来活生生的张阿婆，画面极其诡异。
白玖垂下眼帘，结合之前知道的情报，她似乎猜到在之前的1763天里栓子是怎么过的了。
“这就是这个村子的真相。”栓子徒手在门口的地上挖了两下，从渗着血的泥土里挖出一截轻微腐烂的断臂，断臂上裹着的衣料已经被血土染成暗红，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他小心翼翼地将断臂安置到一旁，又继续往下挖，从血土中挖出一个被沾满血泥的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长条形物体，拆开裹在上面的布条，一把有些卷刃的大柴刀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栓子将刀拿出后，又小心翼翼地将那截断臂放回坑里，盖上土。
他提着那把沉重的柴刀，一步步走上村道，往村民们的方向走去。
张阿婆已经看见他了，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她蹒跚着跑向这个方向，嘴里呼喊着：“栓儿！栓子！”
栓子拎起大刀，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大吼一声：“孙儿不孝！”
接着冲上前去。
“哧——”刀刃没入骨肉，鲜血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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