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黛敏锐地察觉到了芷央那带着审视和一丝她也说不出的目光。
她悄悄拉了拉灵韵的袖子，低声道：“小蝴蝶，那个神女……好像一直在看我们。”
灵韵抬眸，正好对上芷央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视线。
芷央像是被抓包一样，立刻扭过头，端起茶杯故作镇定地喝了一口，耳根却微微泛红。
灵韵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她想了想，也拿起一个灵果，递向芷央，语气比刚才稍微缓和了些：
“尝尝这个，妖森特有的，神界应该没有。”
芷央愣了一下，看着递到眼前的灵果，又看看灵韵平静的脸，心里那点别扭奇异地消散了些。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
白雄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睛滴溜溜一转，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哟～我们芷央神女居然也会说‘谢谢’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芷央正因那点微妙情绪被缓解而有些放松，被白雄这么一调侃，顿时恼羞成怒。
“要你管！谁跟你一样？眼睛都快贴到人家姑娘身上去了！
白雄毫不在意，反而笑嘻嘻地。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眼睛在芷央和灵韵之间转了转，最后落在气鼓鼓的芷央身上。
“我说芷央，你这脾气可得改改。你看看人家灵韵姑娘，多沉静娴雅？再看看粉黛姑娘，多温柔可爱？你呀，就是被族里那些老家伙捧坏了，一点就炸，以后可怎么办啊！”
他这话明着是挤兑芷央，暗地里却把灵韵和粉黛都夸了一遍，尤其是提到粉黛时，那眼神又不自觉地飘了过去，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粉黛懒得理他，低下头小口抿着花茶。
芷央被他气得够呛，简直戳到了她的肺管子。
她猛地站起来，指着白雄：“你再说一遍试试！本神女需要你操心？！”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灵韵放下茶杯。
“要打出去打。”
这话一出，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凝滞。
白雄立刻举手做投降状，对着灵韵露出一个带着点痞气的讨好笑容：
“别别别，灵韵姑娘，我们闹着玩呢，是吧芷央？”
他朝芷央使了个眼色。
芷央重重地哼了一声，但还是坐了下来，抱着手臂，别过脸去不看白雄。
白雄见气氛缓和，又提起了另一件事：“镜潜仙君说了，考核明日才开始，传送阵法也是明早开启。”
“今晚可能要在你这万灵妖森叨扰一宿。”他说着，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粉黛，“不知……可否方便？”
灵韵点了点头：“旁边还有几处空着的树洞和石穴，收拾一下便可住人。”
白雄闻言，立刻笑容灿烂地看向粉黛：
“太好了能与粉黛姑娘毗邻而居，是在下的荣幸！不知姑娘住在何处？我……”
“你睡洞口。”灵韵打断他，指了指洞口那片还算干净的空地，“或者自己找棵树。”
白雄脸上的笑容一僵：“……啊？”
芷央原本还在生气，听到灵韵的安排，再看白雄那吃瘪的样子，不知怎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仙君让你我下来是办正事的，不是让你来游山玩水，骚扰人家姑娘的！睡洞口怎么了？委屈你了？”
“你……”
白雄哑口无言，又把目光飘向粉黛。
“姑娘——”
“这位白雄大人，对吧？”
粉黛放下茶杯，终于正眼看他。
白雄见状，以为粉黛要帮他说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不住的点头。
“大人一看就是实力不凡，睡在洞口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肯定能立刻察觉。”
白雄的笑僵了一瞬，但很快又被巨大的喜悦取代。
“当然了！我就应该睡洞口啊！包在我身上！”
他彻底被粉黛那几句“实力不凡”捧得晕头转向，当即拍着胸脯表示守夜重任非他莫属，乐呵呵地就开始在洞口比划着哪里更适合打坐。
芷央看着他这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傻样，无奈地扶住了额头。
她以前只觉得这头白熊聒噪又欠揍，现在才发现，他还有如此单纯好骗的一面。
灵韵对白雄的反应并不意外，她转向芷央：“你住里面吧，自己收拾。”
芷央上扬的嘴角还没下来，就听到了这么一句，她下意识就想指使别人，但是看了一圈发现这里谁也指使不了，只能乖乖的去了里面空着的石穴。
粉黛有点不放心灵韵，见两个人暂时走开了，低声在她耳边说着：
“今天晚上我陪你睡。”
灵韵笑了笑，“好。”
只是两人还没说几句，白雄又来了。
一个劲儿的往粉黛身边凑，旁敲侧击地问着人家的喜好。
只不过还没等问出些什么，自己先把自己的老底掀开了。
芷央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没有跟白雄斗嘴。
她独自坐在那里，看着石洞外渐渐沉下的夕阳，以及被染上金边的森林，忽然有些出神。
这里没有神界的恢弘与规整，却有一种蓬勃自由的生机。
灵韵和粉黛之间的情谊，简单，直接，却透着毫无保留的信任。
白雄这家伙虽然讨厌，但在这里，他似乎也比在神界时更放松，也更真实。
而她自己呢？
在神界，她是高高在上的战神之女，被无数规矩和期待束缚着，连朋友都没有。
她习惯了用高傲和脾气来掩饰内心的不确定和孤独。
她转头，看向正在安静煮茶的灵韵，那个曾经被她出言中伤过的小花妖，此刻在她眼中，却莫名有了一种沉静通透的力量。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深夜，她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有些难以入眠。
洞外传来不知名虫豸的鸣叫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与她习惯的神界万籁俱寂截然不同。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还有一丝极淡的花香。
直到现在，她她好像才明白父亲当年为何总说，真正的强大，在于内心，而非外在的尊荣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认知，如同破开迷雾的月光，照进了她的心底。
她一直以为，高高在上、被众人仰望才是荣耀。
可现在看来，像灵韵这样，拥有真实的友情，坚守自己的归处，不为身份所困，活得清醒而独立，似乎更让人羡慕。
芷央感觉心头一直压着的某种东西悄然松动了。
她长舒一口气，翻了个身，听着洞外自然的夜曲，竟渐渐生出了一丝困意。
第二天清晨，当灵韵和粉黛走出房间时，发现芷央已经起来了。
她正站在洞口，望着外面沐浴在晨光中的森林。
见两人起来了，她走到一旁推了推还在呼呼大睡的白雄。
“快起来。”
白雄迷蒙的睁开眼睛，原本还有些困倦，但是看到粉黛的时候立刻瞪大了眼睛。
“粉黛姑娘……”
粉黛干笑了两声，白雄更来劲了，围在她身边问东问西。
见他没完了，芷央开口打断：“等选完了你再回来不就行了吗，别在这说了！”
白雄这才老实了点，略微委屈地看向粉黛，可对方压根儿就没看他。
灵韵跟粉黛说了几句话后，率先离开了。
“走吧，去万丈云台。”
万丈云台———
三人来到这里时，周围都是围观这次考核的人。
前两关的筛选下，使站在这里参与最后一关的仅剩三人。
灵韵，芷央，白雄。
神、妖、魔三族皆有到来者，，更多的是未能通过前两关的参与者。
他们的目光几乎都聚焦在云台中央那三道身影上，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
“竟是他们三个走到了最后！”
“芷央神女身为战神之后，天赋异禀，能进入最后一关在情理之中。”
“白雄虽是妖族，但自小修炼极为刻苦，也不意外。”
“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花妖也这么厉害！”
无数的目光，带着惊疑、审视、探究，落在了灵韵身上。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水色衣裙，墨发仅用一根枯藤枝松松挽着，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完全不在意周围的声音。
“听说她在灭骨林里，不仅自己拿到了赤心莲，还救了芷央神女和白雄……”
“真的假的？她不是灵力低微吗？”
“谁知道呢，许是运气好吧……”
“运气？能连过两关走到这里，岂是单凭运气？”
议论声中，质疑与不解占了大多数。
一个底层小花妖能与两位出身尊贵的佼佼者并肩，这在许多人看来，本身就是一种“僭越”。
芷央听着周围的议论，眉头微蹙，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灵韵，却见她神色平静，目光淡然地望着前方。
直到镜潜仙君和大长老到了，那些声音才渐渐消失。
“三位都是有能之士，今日最后一试，望你们顺利。”
大长老说完，看向了灵韵，眼中带着些许赞赏。
“小娃娃，你的赤心莲呢？”
灵韵闻言，上前把囊袋中的半株赤心莲取出奉上。
大长老看到后微微一愣，和一旁的潜镜对视后，也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些许差异。
“你很厉害，天资也好，如果最后一关无缘，我愿意收你为徒。”
大长老收下赤心莲，声音放得很轻，“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问出自己的道。”
灵韵微微俯身，向大长老行了一礼，“多谢大长老。”
众人只看到了那向来严肃古板的大长老，竟然对那小花妖格外的和颜悦色，就连镜潜仙君都很宽和。
镜潜见众人又有些喧闹的的意思，便出声打断。
“最后一关：‘问道’，时限三日。”
他袖袍一挥，一座散发着苍茫古老气息的虚幻山崖凭空出现在云台之上。
“入问道崖，寻尔本心，明尔道途。
三道柔和的光柱落下，笼罩住灵韵、芷央和白雄。
下一刻，三人的身影自云台上消失，已然进入了那虚幻而古老的“问道崖”之中。
观礼席上的众人，只能通过云台上空巨大的水镜，看到崖内云雾缭绕，道蕴流转的模糊景象。
灵韵缓缓睁开眼睛，感觉神魂被一股柔和却磅礴的力量牵引，下一刻，便已置身于一处奇异的所在。
脚下是坚实的山石，周围是翻涌的云海。
眼前是一座看不到顶端的山崖，崖壁上，无数光晕流转，每一道光晕都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息。
此时周围只有她一人，看起来苍茫又壮阔。
灵韵没有急于寻找，她沿着崖壁缓步而行，感受着那万千道蕴带来的冲击。
这些道蕴都很强大，但却让她感觉隔了一层，无法产生真正的共鸣。
她想起了云璟渊所说的他的道，是守护，那她呢？
她的道，是什么？
灵韵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崖壁上一处并不起眼的地方。
那里没有耀眼的光晕，只有一片朦胧如同晨曦微光般的柔和印记，若不仔细看，几乎会忽略过去。
不知为何，这片微弱的光晕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走上前，盘膝坐下，将神识缓缓探入。
没有磅礴的力量，没有玄奥的法则。
她感受到的，是一种极其纯粹而坚韧的意念——“生”。
于绝境中萌发，在风雨中成长，不争不抢，却执着地向阳而生。
顺应四时，枯荣有序，看似柔弱，却蕴含着绵延不绝的生机与韧性。
不与巨木争高，不与繁花争艳，只是安静地扎根，努力绽放属于自己的生命光华。
是了。
她的灵脉天生残缺，如同生长在贫瘠土地上的种子，但她从未放弃求生。
她不像战神后裔那般追求无上荣光，也不像神族那般执着于力量权柄。
她所求，不过是活下去，自由而坚韧地活下去，守护好自己在意的那片小小天地。
这份对“生”的渴望与坚守，贯穿了她生命的始终。
她的道，不是征伐，不是统御，而是“生生不息”。
当她明悟本心的这一刻，那片原本微弱的道蕴光晕骤然亮起，变得清晰而温暖，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润物无声的磅礴生命力，与她自身的妖灵本源完美交融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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