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的三九天，冷得能把空气冻成冰碴子。狂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在大街小巷横冲直撞，巴掌大的雪花没头没脑地砸下来，不过半日，整座冰城就被严严实实地捂在冰雪之下，放眼望去，一片死寂。
关东军司令部内，烧得正旺的炭火盆似乎也驱散不了弥漫的寒意。大岛茂阴沉着脸，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了个死结，脸上的肌肉时不时抽搐一下，招安抗联的事，就像一块沉甸甸的巨石，死死地压在他心口，让他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这段时间，为了找个能挑起招安大梁的人，大岛茂绞尽了脑汁，几乎把冰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心里过了一遍，可始终没有合适的人选。直到他想起了王凯。这王凯，论军事谋略，确实没多少过人之处，肚子里的墨水也少得可怜，说话还带着一股子江湖气。但他对日军忠心耿耿，平日里鞍前马后，从不含糊，恨不得把“效忠天皇”四个字刻在脑门上。再加上他在冰城摸爬滚打多年，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市井混混，没有他不认识的，对冰城的大街小巷、犄角旮旯，更是了如指掌。大岛茂权衡再三，咬咬牙，决定赌上一把，把王凯任命为冰城城防军司令官。
彼时，王凯正窝在自己狭小昏暗的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地等着姚加藤的消息。这招安的事悬而未决，他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突然，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传令兵像一阵旋风似的冲进来，手里挥舞着任命书，扯着嗓子大喊：“王凯，大岛茂长官任命你为冰城城防军司令官！”王凯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单眼瞪得溜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一把夺过任命书，反复确认，脸上先是一阵惊愕，紧接着笑开了花，嘴角咧到了耳根子，露出一口大黄牙。他心里清楚，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只要能把抗联招安，往后在日军阵营里，定能平步青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上任那天，王凯特意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开始忙活。他把崭新的军装熨得笔挺，每一道褶皱都整得规规矩矩，胸前的勋章擦了又擦，在晨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他翻身上了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一群荷枪实弹的卫兵，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城防军司令部进发。
司令部前的广场上，军官们早就在寒风中列队等候。凛冽的北风像刀子一样割着他们的脸，不少人耳朵和脸颊都被冻得通红，但依然站得笔直。王凯骑着马，威风凛凛地扫视着众人，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得意。他翻身下马，清了清嗓子，扯着公鸭嗓喊道：“从现在起，我就是冰城城防军司令官！弟兄们都听好了，咱们得齐心协力，把冰城打造成铁桶一般，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上任没几天，王凯就惦记着招安的事。他琢磨着，得去找姚加藤，看看和抗联沟通得怎么样了。于是，在一个北风呼啸的日子里，王凯带着卫兵，再次来到了姚府。
姚府朱漆大门紧闭，门口的石狮子落满了雪，在寒风中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王凯冻得直跺脚，他不耐烦地一挥手，身边的卫兵立马心领神会，上去使劲砸门。“砰砰砰”的敲门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没一会儿，门开了条缝，一个家丁探出头来，一看是王凯，吓得脸色刷白，浑身直打哆嗦，结结巴巴地说：“王……王长官，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进！”
王凯大摇大摆地走进姚府，熟门熟路地来到姚加藤的书房。姚加藤正坐在雕花书桌前看书，听见动静抬起头，见是王凯，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但他还是站起身，挤出一丝笑容，客气地说：“王长官，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还没等王凯开口，身后的卫兵就像吃了枪药似的，跳出来吼道：“什么王长官？睁大眼睛瞧清楚，这是我们新上任的王司令！”
王凯鼻孔朝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斜着眼问：“姚公子，上次让你去招安抗联，事儿办得咋样了？”
姚加藤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苦笑着说：“王司令，我确实去找抗联的人说了，可他们态度强硬得很，一口咬定和皇军不共戴天，打死都不愿意合作。”
王凯一听，“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脸涨得通红，像熟透了的猪肝，单眼瞪得滚圆，大声吼道：“什么？他们怎么敢这么不识好歹！姚公子，你是不是没把皇军开出的优厚条件讲清楚？”
姚加藤心里窝着一团火，但又不敢发作，脸上堆满了笑，解释道：“王司令，该说的我都说了，好话歹话也都说尽了。可抗联那帮人意志坚定得很，根本不吃这一套，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劝动他们。”
王凯气得直喘粗气，胸脯剧烈起伏，一甩袖子，带着卫兵气冲冲地离开了姚府。回到关东军司令部，王凯心里七上八下，像揣了只兔子似的。他硬着头皮来到大岛茂的办公室。
大岛茂正坐在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地审阅文件。听见脚步声，他放下文件，盯着王凯：“王凯，招安的事办得咋样了？”
王凯脑袋耷拉着，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嗫嚅道：“司令长官，抗联拒绝了咱们的招安请求，态度特别坚决。”
大岛茂一听，脸瞬间黑得像锅底，“啪”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文件乱飞，墨水瓶也差点被打翻：“八嘎！这些抗联分子，简直顽固不化！”
屋里一下安静下来，只有炭火盆里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过了好一会儿，大岛茂无奈地摆摆手：“既然这样，加强冰城的戒备。多设岗哨，加大巡逻力度，把冰城守得密不透风，让抗联插翅也飞不进来！”
王凯忙不迭地点头：“是，大岛茂长官！我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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