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锦心目送凌千皓离开后，才不紧不慢地走进宣威阁。
“锦心，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周翼并没有责怪素锦心在旁边偷听。
素锦心向周翼施礼，随后大方承认。
“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九黎洞的弟子？”
素锦心不说话，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议论此事。
周翼敏锐，看出素锦心感到为难，于是说:“大胆说，在我面前，不必有所顾虑。”
素锦心瞅了一眼周翼，说道:“康国少君和父亲都考虑得没有问题，女儿有一个天真的想法，可以让九黎洞的修仙者们帮助帝都的百姓修缮损坏的房屋，小惩大诫。”
“小惩大诫”四字，素锦心咬得极重。
周翼听完哈哈大笑，立刻吩咐下去，就照素锦心的话办。
素锦心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周翼就这样爽快地办了，素锦心微微惊讶。
这件事情处理完，素锦心问出了她一直疑惑的问题。
“父亲，你知道我是魔族。为什么，从始至终，你都选择帮我。”
素锦心还是瑞国叶相之女时，周翼就知道她是魔族，甚至不远万里来到瑞国，帮助她压制魔核的生长。
类似的问题，素锦心问过周夫子，周夫子说世间万族在他的眼中都是平等的。
可是作为康国守界的将军，周翼这话的立场不对。
周翼听后脸色一变，没有当年的从容。他起身眺望远方，沉默许久。
两人的耳边只有风的呼呼声，就在素锦心以为周翼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周翼说话了。
“锦心啊……”周翼沉吟一声，问道:“在你眼中，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面对这样一个难题，素锦心思考片刻后，认真地回答:“就拿今天的事儿说，父亲于九黎洞的弟子而言，是坏人。可是，对康国民众来说，是好人！”
周翼低头轻笑，说:“人难言善恶，事难辨对错。人立于天地，做人行事只求个问心无愧罢了。锦心，你能这样想，不枉费我教导你数年。”
周翼转身，快步走到素锦心的面前，逐渐拉近两人的距离。
尽管周翼已经施法隔绝了宣威阁与外界，但是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实在惊世骇俗，他的声音也轻了许多 。
“在凡界，还生活着许多魔族、半魔和人魔混血。他们像普通的凡人，在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
素锦心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周翼讳莫如深的眼。
周翼挽袖，坐到旁边，娓娓道来。
早在周翼还未成为康国将军之时，他在外游历，就发现凡界之中生活着许多的魔族。
周翼一路探寻，找到了仙魔交界。
这片苍茫广阔的沙漠下，隐藏着许多的秘密……
“那些魔族不是魔，准确地来说，他们曾经是人……”周翼回忆到此处，眉头皱起。
魔不是魔，人不是人。
人究竟为什么会变成魔，周翼到现在也只有猜测，而不知道真相。
边境之处流传着一个传说，在沙漠的深处，有一条黑色的冥河，从冥河归来的人会变成怪物。
周翼说到此处，素锦心就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那条传说中的冥河大概是忘川！
这些人族会入魔，是因为沾染了忘川之气，和千万年前万族驻守忘川成为现在的魔族一样，原来历史一直都在重复！
周翼知道他们是人族，他们入魔本不是堕入邪道，亦不是心中所愿。
他们不应该被同族仇恨、排斥和剿杀。
周翼成为守边将军，后来更是身居高位，掌握着更多的权势、力量和资源等。
他在暗中庇护这些魔族，为他们在世间撑起一片可以自由呼吸的天空。
周翼答应叶阅的要求为素锦心压制魔核，一方面是因为他内心的善念，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和叶阅达成约定，共同守护这些异变的人族。
“可惜叶阅，玩火自焚！竟将真正的邪魔引入瑞国，最后落得个身死道消的惨烈下场！”
周翼说完仍旧愤慨，却也意识到不应该在素锦心面前如此说叶阅。周翼知道，素锦心看似叛逆，实则对叶阅十分尊敬。
素锦心眯起眼睛，细细揣度周翼的话。
“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素锦心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是素锦心要求周翼告诉她一切，可是周翼说出了他知道的真相，素锦心却无法接受……
周翼可以骗素锦心，就像素锦心骗周翼这样。
“锦心，你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我知道你来到我的身边，还没有安心。我想让你明白，你现在是我的女儿，我定会护你周全！”周翼再次郑重地承诺。
素锦心很是感动，周翼从没有因为她特殊的身份而排斥她，反而一再强调视她为己出，让她安心……
周翼是人魔两界的守界将军，如果魔界进攻凡界，遇到的第一个障碍就是周翼！
如果周翼知道她魔神族的身份，他会后悔没早点杀死自己吗？
素锦心不再言语，她说自己想静一静，于是回了晓春院。
素锦心在院中静坐了很长时间，想了许久。
直至夜幕笼罩，她睁开眼睛，起身在房间内转了一圈。
素锦心寻了一个隐蔽处，从腰间的口袋中抓出一团黑色的泥土，施了一个土系术法，化泥成人，变出另一个自己。
素锦心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抽出一缕蓝色的光丝点入泥人，泥人的眼中出现光彩。
两人相对，仿佛对面的人是镜中的自己。
素锦心再次转身，化成一团红色的雾气钻入土中，不一会儿，她就遁地到盛王府的后街上。
素锦心匆匆走出盛王府暗卫的监视范围，她找到早已预定的酒楼，站在高台上施展冰系术法。
一只小冰鹤飞向南方，素锦心没有着急去追，而是坐下来吃饭。
这用术法幻化出来的冰鹤是九黎洞内门弟子和掌教联系的方式，素锦心没想到这堆九黎洞弟子中竟然有人知道这个机密。
素锦心望着成型的冰鹤渐渐飞远，心中不免感慨，当年的自己多么想成为素锦这样的修炼者，多么想肆意地使用灵术。
如今，这些法术竟是信手拈来。
那时的自己，如果知道未来，还会如此苦闷吗？
这一路走来，竟像是一场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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