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室内的烟尘尚未散去,刺鼻的硝烟和血肉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
银翼站在燃烧的残骸前,hUd扫过地面,迅速锁定了一块被炸得扭曲变形、但依稀能看出是某种隐藏开关的金属板。
它位于原先那名自爆士兵依靠的墙壁下方。
“这里有通道。”
银翼的声音里,听不出刚刚失去一名战友的波澜。
佩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沃克在他眼前被炸成碎片的画面还在脑海中反复闪现。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
银翼蹲下身,用工具撬开那块扭曲的金属板,下面露出一个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竖井,冰冷的、带着咸腥味的风从下方倒灌上来。
“跟上。”
银翼率先滑入竖井,佩恩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
竖井并不长,下方连接着一条狭窄、仅靠墙壁上微弱应急灯照明的混凝土通道。
这里显然是隐藏在办公区下方的暗室或维修层,空气潮湿,管道纵横。
没有时间仔细探查,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唯一的方向快速前进。
通道尽头是一扇老式的气密门,推开后,他们进入了一个充满化学药剂气味的房间。
房间里摆放着一些老旧的胶片冲洗设备和大量堆积的档案箱——
胶片室,记录着这座监狱可能永远不想被外人知道的秘密。
穿过胶片室,另一侧的门连接着一段悬空的金属廊桥。
廊桥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远处几点闪烁的指示灯,廊桥本身在脚步下发出轻微的晃动声,通向行政办公区的另一侧。
整个追击过程安静得可怕,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空旷的异常空间里回响。
格赫罗斯似乎有意引导他们走向某个特定的终点。
终于,廊桥到了尽头。
一扇巨大的、雕刻着复杂海浪与锁链图案的合金大门出现在眼前。
大门此刻微微敞开一条缝隙,里面透出幽蓝色的、不断变幻的光芒。
银翼和佩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他们一左一右,轻轻推开这扇沉重的大门。
门后的景象,让即使是见多识广的佩恩,也感到一阵心悸。
黑潮大厅。
这里是整个“潮汐”监狱真正的核心,一个巨大的、近乎圆柱形的庞大空间。
其宏伟与残酷,超乎想象。
大厅的中部,是四条狭窄的、没有任何护栏的金属十字通道,在高处交汇于一点,悬空架设,下方数十米处,是一个巨大的、与外界海水相通的蓄水池。
池水幽暗,深不见底,此刻正发出低沉的轰鸣,肉眼可见的水流漩涡在池中形成——
水动力阀门已经开启,南大西洋的潮汐之力正在被引入,随时准备按照预设程序,汹涌而出,淹没大厅的下层结构,毁灭一切。
向上望去,穹顶之下,是高悬着的数十座完全透明的玻璃牢房,如同蜂巢般镶嵌在环形墙壁上。
每一座牢房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里面关押着的囚犯如同展览品,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外。
高清摄像头无声转动,自动哨戒炮的枪口冷漠地扫描着每一个隔间,致命的低功率激光网格时不时扫过,警告着任何不安分的举动。
能被打入这里的,无一不是重刑犯中的重刑犯,尤其是那些曾尝试或组织过越狱的“麻烦制造者”。
而银翼和佩恩,就站在其中一条悬空十字通道的入口处。
脚下是轰鸣的死亡水池,头顶是无声的囚笼地狱。
就在这时,对面那条十字通道上,阴影中,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格赫罗斯。
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深灰色典狱长制服,脸上的白铁面具在幽蓝的水光反射下,散发着冰冷的光泽。
他仿佛从未离开,一直在这里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在他的身后,如同从黑暗中渗透出来一般,出现了整整两排戴着同样白铁面具、身着漆黑外骨骼、手持“奇美拉”步枪的典狱长亲卫队。
凝聚的杀气,比大厅下方蓄水池的寒意更加刺骨。
几乎同时,银翼和佩恩的身后,他们来时的那扇大门被彻底封死。
沉重的脚步声从两侧和上方的观察平台传来,大批哈夫克特种兵涌入,占据了所有制高点和有利位置,手中的枪械——
从步枪到狙击枪
——全部指向了十字通道上孤立无援的两人。
所有的枪线,所有的退路,都被封死。
他们被彻底包围在这座名为“黑潮”的角斗场中央。
格赫罗斯的目光透过面具,落在银翼和佩恩身上,他缓缓抬起一只手,示意暂时不要开火:
“欢迎来到黑潮大厅,GtI的勇士们。这里,是‘潮汐’的终点,也是……你们的。”
咔嚓!嗡——
十字通道东侧,一扇隐藏的闸门突然滑开!
沉重的金属摩擦声打破了凝固的肃杀。
所有枪口,瞬间调转!
只见彼得罗夫少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浑身浴血,囚服破损,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他的右臂死死勒着科尔尼延科上将的脖子,左手握着手枪,枪口死死顶在昔日上司的太阳穴上。
科尔尼延科满脸血污,鼻梁歪斜,手腕不自然地扭曲着,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屈辱,早已没了往日的威严。
在彼得罗夫身后,大批尾随而至的哈夫克特种兵拥堵在闸门外,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背,却投鼠忌器,不敢靠前,更不敢开枪。
彼得罗夫的目光迅速扫过大厅,立刻锁定了站在对面十字通道入口处的银翼和佩恩。
他挟持着科尔尼延科,一步步踏上悬空的十字通道,向着中心交汇点走去。
冰冷的金属靴底敲击着网格状路面,在死寂的大厅里发出清晰的回响。
他走到十字通道的中心,与银翼和佩恩形成了犄角之势。
“格赫罗斯!”
“做个交易!”
他用力勒紧手臂,科尔尼延科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
“用这个叛徒,换你头顶上关着的一个人!”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些高悬的、如同展示柜般的玻璃牢房。“然后,放我们三个离开!”
局势瞬间逆转!
主动权似乎来到了彼得罗夫手中。
格赫罗斯沉默地看着他,白铁面具遮挡了他所有的表情。
他身后的亲卫队和四周的哈夫克士兵依旧纹丝不动,枪口稳稳指着场中三人。
佩恩紧张地注视着格赫罗斯的反应,又看向银翼。
银翼缓缓抬起手,指向头顶。
“我们要他。”
“阿萨拉前王储,‘渡鸦’王子。”
格赫罗斯的目光也转向了其中一座空牢房,又缓缓移回银翼身上,似乎带着一丝玩味。
银翼继续说着,陈述一段与当下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的往事:
“2035年。阿萨拉王宫。那时,法海姆国王虽然已经完全倒向哈夫克,但我们GtI仍未放弃争取这位合法国王的支持。我奉命与他进行最后一次秘密接触。”
“他不求渡鸦能夺回王位,只求他能活下去,平安地活下去。”
银翼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忆那个国王当时的眼神。
“而他付出的代价,是几件阿萨拉王室传承了数个世纪的无价之宝。我收下了。”
“但我没能守住承诺。法海姆国王很快就被他的表弟法西姆刺杀篡位。渡鸦王子,也被你们的特工从混乱中带走,送到了加那利群岛。他麾下的王室卫队,在树倒之后,为了生存,集体转投了GtI情报处,直到全军覆没。”
“后来,我们发动了‘风暴眼’行动。”
“海陆空协同,从哈夫克手里硬生生夺回了加那利群岛。但搜遍了整个群岛,也没有找到王子的踪迹。”
“直到很久以后,我们才确认,他被秘密转移到了这里——‘潮汐’监狱。名义上是‘软禁’,享受着远超普通囚犯的待遇,实际上,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坚固、更隐秘的笼子。他失去了自由,成为了哈夫克手中一张可能用于未来干涉阿萨拉局势的潜在王牌。”
“所以,我们来到这里,彼得罗夫是重要的目标,但带‘渡鸦’王子离开哈夫克的魔窟,同样是,甚至可能是更重要的使命。”
他们三人一路披荆斩棘,牺牲了无数同伴,最终站在这黑潮大厅,最初的原点,是为了兑现一个多年前对一位亡国国王的承诺,解救一位被囚禁的王子。
彼得罗夫勒紧科尔尼延科,再次对格赫罗斯喝道:
“听到了吗?交换!用这个叛徒,换王子!然后让我们走!”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格赫罗斯身上。
他掌握着绝对的优势兵力,也掌握着决定权。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格赫罗斯忽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透过面具显得格外扭曲的冷笑。
“呵……”
他缓缓抬起了手枪。
他没有看彼得罗夫,也没有看银翼和佩恩,甚至没有看高处的王子。
他的枪口,对准了被彼得罗夫挟持的、满脸惊恐的科尔尼延科。
科尔尼延科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疯狂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哀求:
“不……格赫罗斯……你不能……”
格赫罗斯的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一个失去庇护、暴露身份的叛徒……”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黑潮大厅中炸开!
回声在环形墙壁间来回碰撞,久久不息。
科尔尼延科的头颅被打碎,猛地向后一仰,红白之物溅了彼得罗夫满头满脸。
他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软软地瘫倒在地,抽搐了两下,再也不动了。
彼得罗夫僵在原地,手臂还保持着勒颈的姿势,脸上沾满温热的血腥。
他甚至能感觉到几滴粘稠的液体正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格赫罗斯缓缓放下冒着青烟的手枪,仿佛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垃圾。
他看向震惊的彼得罗夫、佩恩和银翼,白铁面具后的目光充满了嘲讽和绝对的掌控力。
“现在,”他淡淡地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杀了“重要合作伙伴”的波动,“他没有任何价值了。既然不能用来交换,那就没有必要再浪费粮食和氧气。”
他随手将手枪抛给身边的一名亲卫队成员,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所以,你们的交易,不成立。”
彼得罗夫脚边,曾经的FSb局长像破布一样瘫倒,生命随着那声枪响彻底消散。
佩恩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人质这张牌,失效了。
唯有银翼,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格赫罗斯身上,仿佛科尔尼延科的死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格赫罗斯好整以暇地擦了擦并没有沾染血渍的手套,目光扫过三人,最终落在银翼身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银翼先生,为了一个承诺,牺牲了这么多精锐,甚至可能把你们自己也搭进来,值得吗?”
他的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金属的嗡鸣,“不过,你们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他微微抬起下巴,指向高悬的那些玻璃牢房,特别是之前“渡鸦”王子所在的那一间。
“你们想救的王子殿下……已经不在这里了。”
“什么?”
佩恩失声。
彼得罗夫也猛地抬头,看向空荡荡的牢房——
刚才注意力完全在科尔尼延科和下方的对峙上。
“不可能!”
佩恩反驳,“我们一路突破,他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格赫罗斯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你们以为,之前新闻上的‘项目’,真的只是为了那点硬件更新和外交辞令?”
他缓缓踱步,声音在黑潮大厅中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那是一次掩护。一次精心策划的、大规模转移‘高级肉票’的行动。像渡鸦王子这样价值巨大、又可能被你们GtI盯上的目标,继续留在这座可能暴露的监狱,风险太高了。”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间空牢房。
“至于上次把他从条件优越的高级囚室转移到这里……哼,不是因为这里更安全,而是因为他在上层监区,利用关押在那里的大批阿萨拉旧部,又发动了一场暴乱。”
格赫罗斯的语气里甚至带着一点“赞赏”:
“虽然他那次的目的,据他自己说,只是想展示力量,威胁我们哈夫克给予他更好的待遇,并没有实质性的越狱打算。但,这种不安分的‘危险人物’,还是放在眼皮底下,放在这些全方位监控、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的玻璃笼子里,更让人放心。”
“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渡鸦王子很‘明智’,他听了我的建议。就在前几天,他已经在一支精锐小队的‘护送’下,搭乘其中一班前往阿根廷本土的运输机,离开了‘潮汐’。现在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已经踏上了阿根廷的土地,很快就会转机,途径夏威夷,最终抵达东京。”
格赫罗斯张开双手,仿佛在描绘一幅美好的蓝图:
“在东京,哈夫克将为他提供元首级别的待遇。他住的不会是巢鸭监狱那种地方,而是舒适的豪宅,享有他渴望的自由和奢华。他将开始一段……更加轻松愉快的新生活。毕竟,一个合作的前王储,比一个充满怨恨的囚徒,有价值得多。”
“你在撒谎!”
银翼的声音依旧冰冷,但佩恩能感觉到平静之下压抑的怒意。
他们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目标却早已不在?
“撒谎?”
格赫罗斯似乎就等着这句话。
他轻轻抬手,示意了一下。
一名亲卫队成员立刻上前,递上一个小型的播放设备。
格赫罗斯接过,按下播放键。
一阵轻微的电流噪音后,一个年轻、但充满了狂妄和嚣张气焰的声音,通过设备的外放,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黑潮大厅中。
正是属于“渡鸦”王子。
【……GtI?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还有那些以为能来‘解救’我的蠢货?哈哈哈哈哈!他们以为他们是谁?救世主吗?】
【他们确实可以把我救出去,然后呢?把我当成一面旗帜?一个象征?不,他们不会允许我参与任何政治活动!他们害怕!害怕我父亲的影响,害怕阿萨拉有人还念着旧主!他们只想把我圈养起来,当一个无害的吉祥物!一个失去了国土和权力的前朝余孽!】
【既然这样,我凭什么要跟他们走?哈夫克至少给了我实实在在的东西!金钱、自由、享受!他们承认我的价值!而不是像GtI那样,一边想利用我,一边给我套上枷锁!】
【告诉那些想来救我的人,省省吧!我在这里好得很!当然,如果我走了,我空出来的这间牢房,倒是随时欢迎他们来住!哈哈哈哈哈!】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狂妄的笑声仿佛还粘附在冰冷的空气里。
佩恩感到一阵无力感袭来。
他们牺牲了沃克,牺牲了那么多战友,一路血战到此,要解救的目标,竟然早已心甘情愿地投靠了敌人,并且对他们极尽嘲讽之能事。
彼得罗夫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科尔尼延科的背叛与王子的背叛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一种彻骨的冰冷。
银翼沉默地站着。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格赫罗斯关掉播放设备,随手丢还给亲卫队。
他看向银翼,白铁面具后的目光充满了胜利者的怜悯和嘲讽。
“听到了吗,银翼先生?这就是你们不惜代价想要拯救的人。他不需要你们的拯救,他选择了……更舒适的道路。你们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空。”
他缓缓抬起手,四周所有的哈夫克士兵,枪栓拉动声整齐划一,如同死神的低语。
无数的红色激光瞄准点,再次密密麻麻地覆盖了十字通道上孤立无援的三人。
“现在,”格赫罗斯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威严,“是时候清理掉剩下的……垃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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