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莉小姐，听说您愿意见我。”墙上的蜡烛燃烧着，推开厚重帘子，盛瓷踱步走进这个房间。
斯酎被他留在了外面，因为浦莉女巫只让他一个人进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浦莉女巫，为了打动对方，他特意回家拿了自己最珍贵的魔药当做礼物。
“进来吧孩子。”
女巫的声音隔着一层帘子传来。
浦莉女巫行迹诡秘，康拉德说这次她是特意赶来参加宴会的。
但奇怪的是，这位性情古怪的女巫并没有去宴会厅里，反而说自己是来等人的。
盛瓷无法揣测女巫的思想，但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解除自己身上的诅咒。
很庆幸女巫愿意见他。
隔着最后一层纱帘，盛瓷忐忑地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女巫。
“请您帮我，”他恳切道，“我愿意用我所有的魔药做交换。”
“当然，”女巫说，她的声音比盛瓷想象中年轻不少，“我会帮你。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
盛瓷表示没问题。
“那么，第一个问题是，你讨厌梦里的恶龙吗？”
“讨厌他吗……”盛瓷一愣。
他认真思考起来——
其实，自己倒不是真的讨厌恶龙。
第一次梦到恶龙时，他确实有过恐惧，但随着渐渐习惯，他清楚恶龙并不会伤害自己，于是，这股恐惧消失了。
只是从小他就知道，被诅咒是很可怕的，家族里的所有人都告诉他，必须要解除身上的诅咒。
这个思想已经融合进他的生命里，根深蒂固。
盛瓷犹疑了片刻，将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了女巫。
纱帘后，女巫嘴角咧开一个浅浅的弧度，“很好，第二个问题是，如果恶龙的梦彻底在你身上消失了，你会后悔吗？”
恶龙真正消失？
盛瓷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没有做梦的这两天里，他确实是愉悦的。
可是……如果恶龙彻底消失。
这个从小一直在他身上的诅咒彻底消失……
……
几个问题后，女巫意味深长地说，“好了孩子，我已经知道该怎么破解你的诅咒了。”
“很久以前，你杀死了一只爱着你的恶龙，死后，这只恶龙的心脏化作石头沉睡在深渊中，他依然爱你，所以，诅咒诞生了。”
盛瓷有些茫然，“爱着我的恶龙？是我梦里那只吗？”
“是的，可怜的孩子，”女巫深沉道，“想要解除这个诅咒，有两个方法。”
“请您告诉我。”盛瓷恳切地望着她。
“第一个方法就是，彻底杀死恶龙，”女巫从魔法口袋里掏出一把金色宝剑，用魔法送到盛瓷手中，说。
“用这把剑刺进他的心脏，这样他的心就彻底死了，
“心死了，他也就彻底死了。”
盛瓷回忆起那只在梦里和他相伴了十几年的恶龙，默然垂眸。
接着，女巫又拿出一瓶魔药，同样送到盛瓷手中，“第二种方法就是，让恶龙重新爱上你。”
“喝下这个，你会记起一切，但相应的，你也会失去一些东西。”
这个房间的不远处，晚宴典雅庄重举行着，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盛瓷的心仿佛成了宴会乐人手中的鼓，被用力敲击着。
他怔怔地开口，“我会失去……什么呢？”
女巫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这一点，只有你失去后才能知道了。”
“世界上有好人坏人，自然也有好龙坏龙。”
“很久以前，我曾遇到一只求爱的龙，他向我询问怎样找到自己的人类爱人。”
盛瓷有些意外，“那您告诉他了吗？”
“当然，”浦莉眼神悲悯，“我告诉了他，他必须在光明节的零点掳走最纯洁的公主。”
“毫无疑问，这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恶龙去了，然后恶龙又问我，怎么才能打破诅咒，变成人类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
“您又告诉他了吗。”
“是的，”女巫叹息一声，“但这种方法并非一般人可以忍受。”
“需要砍掉翅膀和尾巴，再在午夜时用公主感动的泪水炼制魔药去除龙角，才能变成真正的人类。”
盛瓷听得心脏一揪，“龙最后……得到爱情了吗？”
“不，没有，他被自己的爱人杀死了，就在他掳走公主又砍掉自己的翅膀和尾巴时，他的爱人冲进城堡杀死了他，救出了公主。”
盛瓷愣住了。
良久，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两样东西，向女巫道别。
而另一边，斯酎在外等盛瓷的时候，无意发现一个黑袍人鬼鬼祟祟过来。
他看了一眼，用魔法隐身起来。
黑袍人捧着个奇怪的水晶球，在他擦身而过的时候，斯酎手指动了动，下一秒黑袍人摔倒在地。
水晶球从黑袍人手中滚落，骨碌碌滚了几圈，恰好掉在了斯酎脚边。
黑袍人大惊失色地站起来。
他在地上找了很久也没看到水晶球的痕迹。
他又开始在花丛中翻找，但将皇宫里娇嫩的花朵都踩得七零八落，也没见到半个水晶球的影子。
他气急败坏地抓住一个仆人，大声咒骂起来。
不远处，斯酎捏着那颗水晶球若有所思。
这是他的人类专属的气息。
他不会认错。
既然有气息，那是不是说明，他的人类就在这附近？
-
夜晚，盛瓷和斯酎一语不发地回到城堡。
直到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盛瓷才意识到两人在宴会上居然一口东西都没吃。
他偷瞄了斯酎一眼，回忆起自己从女巫那里得知的事。
如果他没有猜错——斯酎就是那个被他杀死的爱人。
因为他的梦是从斯酎出现后消失的。
而且，女巫告诉他，整个乌陵大陆只有一只龙拥有人类的身体，那就是被他杀死的爱人。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斯酎。
魔袋里的宝剑和药水都变得如此扎手。
女巫说这把剑是他曾经用来杀死斯酎的剑。
想到自己曾做过的事，盛瓷一阵心如刀绞。
他要再一次杀死斯酎吗？
曾经的曾经，他们也是那么亲密的恋人。
虽然他都不记得了，但斯酎愿意为他做这些事，足以说明对他的爱是多么深沉。
他却杀死了斯酎。
这当然是不可原谅的。
可现在他还要再重复一次当初的行为。
盛瓷捂住脑袋。
不，这太残暴了。
而且……现在的斯酎还那么小。
可他随即又想到女巫的另一句话，完全恢复魔力的斯酎，极有可能对他因爱生恨，非但无法感化，还会杀死他，然后再开始屠杀其他人类。
到时候，整个乌陵大陆会生灵涂炭，被杀戮摧毁。
女巫的话是预言。
盛瓷知道，浦莉的预言全都会实现。
每一次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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