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方道遂：打掉拐卖团伙的幕后功臣
“妈，请喝茶。”
“妈，请喝茶。”
爱民、敏雪双双跪在蒲团上，双手端起一盖碗的茶水递到与眉毛平齐的高度，双目炯炯，等着姚立华接过茶象征性地抿上一口，就递过来她提前准备好的大大大大......红包。
是大红包吧？妈会在里面装多少钱？10块？15块？总不会只5块吧？
“好好好，老二，老二媳妇，你们俩以后一起好好过日子。爱民你记着，从今天起，你就是已婚男人了，时刻记着这一点，注意与别的年轻姑娘保持安全距离.......你先别急！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你是我养的，我还能说你坏？那不是我骂我自己吗？我是说，你以后要留个心眼，防着在这方面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故。你也不想敏雪伤心的吧，对不对？
敏雪啊，你呢，从今天起，就是已婚妇女了，别......”
“我知道，我会与别的男人保持距离的。”
“谁要跟你说这个了？我是说，你成了已婚妇女了，别什么都迁就你老公，要记得保护好你自己！你老公，也就是我家老二，方爱民，你身边这个男人。”
“啊？”
“啊什么啊？你不要不当回事儿哦！男人，尤其刚开荤的男人，新婚这段时日，他肯定缠着你没完没了的，你呢，不能都由着他！你得知道顾着你自己的身子。像什么月经快来了呀，月经刚走哇，当然了还有月经期的这一整周，或者刚怀上啊，以及你感觉不太舒服的时候，不，太，舒，服，的时候，知道吧？知道是什么时候吧？.......你都要拒绝他！坚决拒绝他！”
“哦......”邵敏雪晕晕乎乎一知半解地应下。
“妈！你干嘛呢？......这...这么多人呢，你......我，哎呀，等会儿再说呀......”爱民面红耳赤，咬着后槽牙才终于挤出来一截一截的一句半，尴尬地就差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快了快了，你别打断我！打断了我就忘了要说什么了，还得再从头捋一遍。哦，想起来了，爱民你，妈知道你聪明，你心里有数，但现在你结婚了，不能光你自己心里有数。你们夫妻日后遇到事儿了，你记得都要跟敏雪商量，听到没有！
还有你，敏雪你.......要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儿也别总憋在心里，捡能说的跟你老公说，或者跟你那个好朋友蔡曼婷写写信呢？你要信得过我，跟我说也行。实在不好说的，喏，你上这后山找个偏一点的地方，你挖个洞，然后躲洞里说，也行！总之就是不要都憋在心里，憋久了容易生病，记住了吗？
......你以后呢，就没妈了......咋啦？我说的不对吗？这么惊讶干嘛？本来就没打算让你把我当妈啊！我有自己的儿女，你也有自己的亲妈。我没那么敢想，要取代你亲妈。当然，我也不爱搞那一套双标的破事儿。哦，我先拿话骗你，让你对我掏心掏肺，实际背地里向着自己的儿子，联合儿子一起欺负你，没脑子的人才干那样的事儿呢！搞那一套的人就是没事儿找事儿，自己活得不痛快，也就见不得别人日子过得舒心；偏偏又没什么大能耐，就只敢盯着自己身边的人搞事儿，因为心里清楚身边人不会真的把tA怎么样。
...算了今天大喜的日子，不多说了，说回你们自己。你跟爱民结婚，等于是新成立了一个小家，你们两个才是这个小家第一梯队的奠基人。我嘛，我已经完成了我的‘奠基人’工作，现在年纪上来了，我该吃吃喝喝玩玩，好好享受一下咯——如果你们俩日后有余力了，想出钱带我享受生活，热烈欢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就我一个人笑？
...咳......继续继续，说到哪儿来着？......哦对，我说你以后没妈了，是因为你已经长大了，结婚了嘛，以后你就可以自己当家做主了。先照顾好自己，然后才是管理家庭，记住了哈！......呃，那个，男人都不怎么靠得住，你应该已经深有体会了哈，那就不用我多说了......”
“小姚哇，你再说下去，这俩孩子保不齐今儿晚上就得吵一架，快住嘴吧你！”方道遂实在无法继续做壁上观了，出声打断姚立华的肺腑之言——或者说惊世骇俗的一番话。
此时正厅里，站在前排的，那些能听清她说话内容的人，全都已经下巴掉到脚面上，眼睛瞪的铜铃一样大了。
“妈莫不是中邪了？今天是娶儿媳妇进门，又不是送爱民到别人家做那入赘的女婿，她怎么一直向着弟妹说话啊？”爱军一时不察把自己心里的想法给念叨出来了，赶紧左右张望，好在声音不大，除了翠珠，没别人听到。
“我倒觉得你妈说的没什么不对的，我妈曾经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不过没你妈这么大胆，敢在这样的场合，当众说出来，佩服佩服！”
翠珠更喜欢这个婆婆了，没想到哇，婆婆居然跟我妈一样的想法，真不错！
“行吧，等拿了改口红包，你再管我妈叫妈吧。”爱军想了想，又追问，“那你，不是也得注意点儿，要知道拒绝我？可我舍不得离你太远，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翠珠敬佩的神情一收，扭头傲娇地横（音，heng四声）了爱军一眼。
“哎哎哎，你别生气啊，我不说就是了。”
见劝住了小姚，方道遂又赶紧转向观礼众人打哈哈，试图把亲友啊村人啊都糊弄过去——至少也要把下巴捡起来，把眼睛收回去吧。
“哈哈，哈哈，都说着玩儿的，说着玩儿的，大家再等等，一会儿就可以入席开宴了哈，呵呵，呵呵......”
一边劝众人一边在肚子里骂小姚，你作的个什么妖啊？这会儿才1984年秋天，谁会像你这么大喇喇说出来啊？还当众？显你坦荡啊？一人做事一人当？
嗬，怪不得，我算是知道桂花那小姑娘怎么成那个样子的了，都被你给教傻了！
“立华？立华！红包呢？你说完了就把改口红包拿出来呀！”陈清欢小幅度上前两步，凑上脸去提醒姚立华，赶紧的吧，可不够尴尬的，没见这么一大屋子的人，硬是被你一番话说的落针可闻吗？
闻言，姚立华只得赶紧从＜如果当初有过来人，肯这么事无巨细地叮嘱我一番就好了，不管我能听进去多少，起码我那个头生儿子不会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的夭折了去＞的美好假想里跳出来，然后从座位旁那个小桌子侧边的抽屉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特殊”红包，在敏雪和爱民眼前晃，敏雪？还是爱民？一时犹豫不决，想了又想，最终才决定递到爱民的手上。
“......这是给你们的，你，们，的，改口红包！你们的哈！是大大大大......大红包哦，大，红，包。现在先别急着打开看哈，到你们新婚夜的时候再打开哈，新，婚，夜，新婚夜再打开哈。......就是，只有你们两个人，你们两个人的时候再打开，必须你们两个一起看哈！切记切记。”
红包递出去了，还不怎么放心，姚立华连连嘱咐他们俩，到最后实在拖延不得了，才松开手，让爱民完全接过去。
“哦哦，好，妈，那我带敏敏回房间去歇会儿，等开席了，我们换了衣服再出来给大家敬酒哈。”可惜爱民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什么红包不红包的上面了，他现在恨不得即刻逃走，拽上右手边站着发愣的敏雪，转身就准备离开。
“不不不不，不行，你还没给你方曾祖母敬茶呢。” 姚立华反应过来，赶紧扭身一把把方道遂拉到自己身前来，“呐，就她！从今往后，我们两家合一家，按她的年纪，你们叫一声曾祖母，或者曾奶奶刚刚好。”
见年轻小辈们都看了过来，方道遂收起一切思绪，尽全力堆砌（音，qi四声）出一个笑眯眯的慈祥模样。细看之下，她笑得脸上褶子都撑开了，一头黑白掺杂的齐耳短发用几个黑色简易发夹拢得整整齐齐，一双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眸也尽量柔和起来，嘴里的牙齿连门牙在内都“主力尚在”“老当益壮”。视线下移，才发现已近百岁高龄的人了，依旧维持着肩平腰直背挺的站姿，尽管净身高只有1米7，一眼望过去，却感觉比她跟前站着的方爱民高出一个头。
哦，方爱民净身高1米75，是他们兄弟姊妹几个中最高的。
既然说到这儿了，那就顺便说一下主角一家人各自的身高吧。大哥爱军1米73，老三惠民1米66，老四桂花1米60，老五桂枝1米63。另外，大姐方娟因为跟底下的弟弟妹妹们年龄差距大，出嫁又早，大家习惯了不把她算进兄弟姊妹五个的排行里去。同时也因为当初年景不好，饭都吃不饱，遑论什么营养不营养的事儿，第一次当妈的姚立华自己也才1米53，已逝的方国仲生前也跟他们那一代人一样，身高普遍维持在、在21世纪的人看来特别矮小的水平线上，也就是1米57左右，所以他们两个的大女儿方娟，净身高就定格在了1米56上下。
好了，言归正传。
此时，方道遂不由得屏气凝神，紧张地等着看几个小辈作何反应。
无非是惊讶......吧。
小姚来找我的时候，我更惊讶。不过，小姚倒是说对了一句话，我的确应该找个人把战友们以及熊大哥的牌位和长明灯这些托付出去，不然，我心难安——凭什么英雄不得善终？我偏要人间见白头，我就是英雄，怎么滴！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又好像只过了十分钟，方道遂如愿听到了爱民和敏雪两人恭敬的声音：
“曾奶奶，请喝茶！”
“曾奶奶，请喝茶！”
“诶——！曾奶奶在这儿，我的乖孙儿哟，曾奶奶我听着呢，再叫一遍来听听？再叫一遍我就给你们包个大大的红包！”
“曾奶奶，曾奶奶，曾奶奶，叫您三遍都行，不过，不用您给红包。小子之前没敢这么想，其实早就觉得该跟您认个亲的，毕竟一直以来，您帮了我们家很多，尤其是桂花。”
“对，二哥说的就是我想说的！方奶奶，曾奶奶，反正你总是我们的奶奶的，还是我特意跑来跟妈说，让她趁这次婚礼仪式把你请来，再正式把这亲给认了的。怎么样，我聪明吧，快夸我！”
大略归置了一下翠珠大嫂的嫁妆，新郎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方家老四方桂花正好进到正厅里来，赶上这场面，特别默契地开口就把话续上了。
“别忘了我哟，方奶奶，桂枝也很崇拜您的！孔老教授之前还在信里问起过您呢，她说我一些思想上的进步，很明显是受到一位有大智慧的老人影响才能这么快进步的。要是您不介意，下次回信，我就跟她聊聊您的英雄事迹？”
有了二姐带头，好不容易从山脚下的桦树庄、二嫂娘家的那个邵家脱身，刚赶回来不久的桂枝，也跟着从人群中迈一步走出来，迎面对上方道遂这位新认的曾奶奶，落落大方地说道。
“好好好，小姚啊，你把这几个孩子都教得很好啊！那，我就占便宜，当了他们的曾奶奶了喔~”
方道遂心情大好，挪开一步再侧身对一旁的姚立华说道，一边说还一边调皮地单独眨了一下左眼。
“您喜欢他们，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能算占便宜呢？是我们要仰仗您才对。”姚立华说到这儿，有些紧张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其实，我也有私心的。听桂花说，前段时间，您还联合了派出所和县政府省政府上下的公职人员，打掉了一个拐卖团伙。我嘛，刚忙活完两个儿子的婚事，还有一儿两女的婚事没解决呢，我想”
“......想？想什么？想让我帮忙介绍几个好儿媳好女婿？”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我......总之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放心，我不会让您为难的，就是......嗐，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再说下去，估计他们肚子真的要打鼓了，还是先开席吧，等吃完酒席了，我再跟您细说，您看怎么样？”
“行！那就先开席吧。”方道遂一口应下，不是让我帮着介绍儿媳女婿就行，我可不耐烦搞那些拉纤保媒的事儿。
“妈，曾奶奶，我们......还没改口敬茶呢。”
爱军迟疑地出声提醒她们，我们这对新人可还没进行最后一步的敬茶改口步骤啊喂！
不会真这就开席了吧！
“哦？哈哈，差点把你们俩给忘了，怪我怪我，那快点吧！”姚立华复又坐回原位，亲自重新倒了两盖碗茶，等爱军和翠珠上前来取。
“妈，请喝茶。”“妈，请喝茶。”
“曾奶奶，请喝茶。”“曾奶奶，请喝茶。”
“呐，你的改口红包，收好！””好，也给你包个大的红包！“
早知道刚刚就先来了，这一下跟急行军一样的，搞这么快。红包应该都一样大吧？不能连红包都比二弟的小吧？爱军一边起身一边把红包打开一条缝偷看。
“扑—”地一声，红包里面不知道弹出来个什么东西，爱军只扫了一眼就没敢细看，立马拿手捂住了，脸涨的通红。
翠珠疑惑地扭头看过来，“怎么啦？你捂着啥啊？”
“对呀，表姐夫，你手里拿着啥啊？”上头的长辈们已经走开了，周围观礼的人群也在陆陆续续散开，一直守着翠珠的方丽，总算敢开口说话了。
“没什么，待会儿再说，对了，方丽啊，你先去席上找座位坐下，等着一会儿开席就行了，你表姐这里已经不需要人了，快去。”还是赶紧把人小姑娘支开的好，可不能让她看见这些东西，妈也真是的，这么着急干嘛！就不能等晚上了，再来新房单独给我们看吗？！
“表姐？”才不听你的！哼！方丽转而向表姐确认，还需不需要自己在一旁守着。
“嗯，听你表姐夫的，我们一会儿得去换衣服，等第三道菜出来了，再一起来给大家敬酒。就别耽误你吃酒席了，快去吧。”
“那好吧，表姐，表姐夫，那我走了。”
“去吧去吧。”
方丽正常步速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确认没人盯着自己了，就小步快跑起来，一边跑一边眼睛四处梭巡，桂花姐姐在哪儿啊？她让我这个时候去找她，也没说上哪儿找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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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还有别的活儿安排我吗？没有的话，我去厨房找蒋师傅去了。”
“去吧去吧，记得多盯着些酒席菜单哈，别搞乱顺序了！”
“知道了！”
这是惠民与姚立华，在老屋客厅。
“方丽方丽，这儿这儿！过来！”
“哦哦，来了来了，桂花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呀？我有鞋穿......”
“知道知道，给你替换着穿的，我这不是什么裁缝做的，就，我自己做的。你别嫌弃啊！是新鞋！就是用浆糊啊干竹笋片啊还有浆洗过的厚棉布这些，一层一层又一层慢工出细活，花了我小半年的功夫呢！这可是好不容易才纳成的，千层底儿的鞋子，最适合穿着干活儿了。本来是给我妹妹做的，我不小心做错了尺码......刚才我就注意看过了，跟你的脚大小正合适。你快试试，肯定能穿！”
“不嫌弃不嫌弃，多谢桂花姐姐！这鞋面上还有花儿呢，真好看！”
这是方丽与桂花，在老屋小卧房。
“爱军？爱军？回神儿啦！还捂着呢，你说到新房了才能说，现在到啦，说吧，到底什么事儿这么神秘？”
“哦哦，是是，是到新房了，马上就跟你说......你等会儿，等我去把卧室房门再检查一遍，新房客厅里还摆着两桌席面呢，一会儿肯定要有人来坐席的......你，确定要我现在说？”
“确定啊，怎么啦？到底什么事儿？”
“......哦——，也对，反正我今天晚上也不能动你，还得再过一个月才算过了危险期......还是你自己看吧，我就不多说了，免得你待会儿臊个没脸，又咬我胳膊。呐，我放床头柜上了，你看吧。”
“诶？什么情况？你去哪儿啊？让我看就看，你躲个什么？”
“......我在次卧这里，你放心，次卧没床，我就坐会儿......我现在脑子里跟有人在打电报一样，‘嘀嘀嘀’响个没完，还是清静一会儿的好。”
这是翠珠与爱军，在1号新房主卧，以及次卧。
“桂枝啊，辛苦你了！你放心，日后你出嫁，你二嫂我责无旁贷，肯定帮你料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噗，哈哈哈哈......你不是我二嫂，你是我妈吧！这打哪儿说起的，怎么还得你帮我料理出嫁的事儿了？哈哈哈哈哈......”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是那意思吗？你出嫁肯定是你妈、我婆婆操持啊，我是说我从旁帮你盯着些啊，免得出什么意外搅和了你的婚礼啊.......哎呀——，还笑还笑，你，你不准笑了！二嫂命令你，不准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看你看，你也笑起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哟哎哟，笑得我肚子疼......还‘二嫂命令你’，哈哈哈哈哈哈.......”
“哼！不是吗？我就是你二嫂哇，今天第一天当你二嫂不太熟练，你再等等哈，等我熟练了，我，我我，哎呀！不跟你说了！我去跟你二哥告状去！就说你欺负我！你等着挨你二哥罚吧！哼！”
“回来回来，别去！别——去！......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不笑了。二嫂哇，咱俩年纪不相上下的，仔细论起来，我可能还比你大上个半岁呢。我帮你是我愿意，你不用觉得亏欠我，也没有必要着急还我这个人情。你呢，已经嫁给我二哥了，我呢，又不急着出嫁，上头还有一哥一姐呢，按顺序一个一个来，我怎么也得到22、23岁那年出嫁去了，我们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少说还有三四年呢！二哥的新房挨着大哥的新房，大哥的新房呢又挨着老屋，我在老屋，你在新房，几步路的事儿，你不用把这点儿事儿搁在心里惦记着，真的！”
“......”
“诶诶诶，怎么啦？你哭什么呀？......是不是我太厉害了，一下就把你说哭啦？哎唷那我可得给我老师写个信去炫耀一下，我可真厉害，居然说说话就把人说哭了，嘿嘿！”
“噗—，哪儿有你这样的，看见人哭了不安慰，还要跑去跟人炫耀！好了好了，你松开，我不哭了还不行嘛。我就是，有点感慨......可能真让余红卫余大姐说着了，我也就是亲缘薄些，与其他人的缘分可都满着呢。”
“那肯定的！你看你，一出嫁，好小姑，有了；好小叔子，有了；好老公，有了；好婆婆，也有了；连好房子都住上了！你这是否（音，pi二声）极泰来了呀！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哟！”
“是是是，都是好日子！那我的好小姑子，能不能给我弄口吃的来呀？你二嫂我，这会儿饿得能吞一头猪！”
这是敏雪与桂枝，在2号新房主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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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家六口人，五口都在忙，单剩下一个爱民，缩在墙角“听墙角”。
“......你个老东西，终于舍得出门了啊！过来，来挨着我坐！咱俩好好说说话，这都多久没碰面了！”
“哎哟你可冤死我咯！是我不想出门吗？实在是小儿媳又给家里添了个娃儿，尽伺候她去了！......你挪挪屁股，长凳这头太短了，我坐不了。”
“又添了一个？......呐，这下够你坐了吧，你等会儿，我给你拿份碗筷过来......喏，给你！......可以啊！这下你家五小子可扬眉吐气了，想当初，村里都传他是个银样镴（音，la四声）枪头，中看不中用呢！”
“你可别再提那个了，听得我头疼！......诶你说，人是不是应该知足，老话说知足常乐嘛，对不？这刚摘掉他头上不能让女人怀孕的帽子，他就惦记上要生儿子了！把还在坐月子的媳妇和刚出生的女儿撇在一边不闻不问，全指着我了！这给我累的，一把年纪了，腰都直不起来！......今天还是我两个多月，第一次出门吃席呢，上个月我娘家大侄孙女出嫁我都没去！”
“啊？还不如让他顶着那帽子做人呢！至少安分！......诶诶诶，你生什么气啊？不是你说他不知足嘛，我才顺你话说的呀......好了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快把眼珠子收回去，一会儿该瞪到眼眶外面来了......你这是何苦来的，有不满跟我说，都不敢跟你儿子说，说了也不让我替你出头，那就活该你受罪！”
“......（低声嘟哝）那我不是......得靠他养老嘛......”
这是送了礼金来吃席面的村人，已经当了奶奶的上一辈儿。
“......名字就写我的名字吧，就写方娟，礼金15块，入席的人数嘛，按两个算？不知道能不能行。”
“好，‘方——娟’，写上了，礼金我看看，真给15块啊？那我可落笔记了啊。按说你是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来吃个席面有什么的？你这情况，就是空手来也不会有人挑理的呀。别的人你不放心，你妈你还不知道吗？拼了老命也要救你，这周边十里八乡的，以前谁见过这种闹腾？大家都不把出嫁女当自己人看的......入席人数，写你一个得了，这俩屁大点儿的小孩儿能吃多少哇？”
自告奋勇来帮着写礼金簿的朱香兰，坐在桌案后头，捏着毛笔认真记录，遇上相熟的顺带还聊几句。
“记，方新华，礼金5块，入席人数1个。 ”等在后头的钱秀莲，走上前来，单手递过来一张浅黄色、上印火车烧煤工的5块钱，随即就报了自己家要记录的情况。
“嗯，记好了。你男人今天不来帮手啦？也对，婚礼宴席不用敲锣。那就你自己一个人啊？孩子呢？孩子也没带过来？你们一个村的，几步路的事儿，趁现在有时间，你赶紧去把孩子领过来，快去啊。”
“不用了，我可不敢高攀了他们家。我劝你也别热脸贴冷屁股了。他们这一家可不跟我们这些泥腿子似的，早晚要一飞冲天的。回头要是你不小心得罪了他们家，说不定她姚立华也会躲在人后暗中报复你，你也长点儿心，多替自己个想想吧。”
钱秀莲说完就慢条斯理的踱步离开了桌案前，转头就毫无异色地跟别的熟人聊闲篇去了，徒留个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
“......你呢？你今天打算随礼金多少？”朱香兰甩了甩头不去想，管她钱秀莲因为什么呢，总之她诋毁了我的亲密朋友姚立华，日后少跟她来往就是了，“还没想好吗？要不，你先一边想想去，让别人先给礼金？”
“不是不是，我想好了，就是可不可以这样，你给我记成5块，我这儿先给你2块，一会儿回家去再拿3块来补上？”董婶儿是尤其不服气的，大家都一个村儿住着，凭什么他们家突然就煊煊赫赫热热闹闹起来，好像有那总也花不完的钱似的。但同时，她也是尤其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又想多添些礼金上来，又担心错过时机，来不及卖这个好。
“那就是还没想好嘛，你确定要拿5块礼金的话，你先回去拿来，然后再来找我记下就成了嘛。”朱香兰说完，伸长脖子对着董婶儿身后喊话，“还有没有人要随礼的，马上开席就关账了啊，还有没有啊？”
董婶儿悻悻（音，xing四声）走开，低头思量了一会儿，加紧脚步往家赶，反正一个村的，这么近，来得及，来得及的。
“记，方建军，随礼6块，入席人数，”方建军说着扭头往身后望，“你真不来吃席面吗？听说他们家酒席菜色都不错的，肉菜挺多的。”
原来是自以为自己闯祸了的蒋章，缩在新婚丈夫身后不敢露头，“你自己吃吧，我，我这就回家去了。”
“......入席人数，就记一个吧。”说完方建军就拉着羞愧低头的小媳妇快速走开了。
“我们两个的，她6块，我7块，你知道我们俩名字的哈，不会不知道吧？”朱凤霞陪着曹大娘一起来的，促狭地冲朱香兰笑道，“真不知道啊？那你这妇女主任可当的不太称职了啊，小心我去跟你上级告状去，哈哈哈哈哈......”
“朱三姐，你做个人吧，还告我的状，你闲得慌你去帮忙切菜炒菜去啊，再不然洗碗洗锅劈柴也行啊。”
“我才不去呢，还是不做人比较高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香兰妹子，我的礼金记‘方不庸’就行，是我那死鬼男人的名儿。这么些年，我都习惯了，随礼都写的他的名儿，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行。”
“好，方大yong，是哪个字？中庸的庸？还是勇敢的勇？”
“中庸的庸。”
“成了。”
......
接连换了四、五个墙角偷听，也都是些琐碎的、不相干的交谈、聊闲篇，以及吹牛侃大山，根本就没人盯着刚刚婚礼仪式上的那番话不放。大家更多讨论的不是自家的家务事儿，就是打听这次婚宴上都有哪些大菜、肉菜，偶尔提一嘴新郎新娘，也是啧啧称奇，“居然还能一次性办两个儿子的婚礼，这个办法不错，省事儿，还省钱”。
爱民才终于松了半口气，起身准备回转新房，想先会合了敏雪看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松另外半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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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跟蒋师傅商量好了，详细菜单已经定下来了，你瞅一眼。”
“我瞅什么，我又没跟你熊师父学过做菜，你们定好就好。”话虽这么说，姚立华还是把菜单接了过来，拿在手里正准备看呢，想起来在外人面前，自己是不认字的，“你跟我来，我们去卧房看，这客厅厨房哪儿哪儿都是人，卧房是锁着的，喏，钥匙，你来把门打开。”
进到卧房里来了，姚立华眼都没抬，随手拉了把椅子就坐下，盯着手里的菜单边看边点评：“两个咸汤，一个荤的一个素的，不错，是该这么定。菠菜豆腐汤，莲藕排骨汤，这俩你也会的吧？”
“那当然了，师父早教过了！我已经不知道练多少回了都！”
“银耳莲子羹？这东西可要小心，一是莲子的芯儿得挑干净了，不然整锅都是苦的，二一个这是羹，羹都要熬好长时间的，马上就开席了，赶得及上菜吗？”
“哦，这个啊？蒋师傅早熬上了，是他提议要做的菜。我刚没说全吗？说是我俩商量着定下的菜单，其实是蒋师傅先列了一个粗略的单子，把他自己确定必须得做的、费时间的大菜先做上了，然后才是等我代表主家过去跟他商量，由我根据咱们自家的情况删减几个菜，再增添几个不那么耗时费力的菜。”
“那就行，不耽误事儿就行。看着了，这几个菜肯定就是你后加的，是不是？”姚立华伸手一划，示意惠民凑近点儿看。
“ 对！这几道是我加的，不光这几道菜，还有这三道。怎么样，我加的还行吧？又能让人吃的高兴，又能俭省些。”聊起自己擅长的厨艺，惠民显得游刃有余，头头是道。
纸上列的那几道被两人点评的菜，其中，简单易做不那么费时的是：油炸鱼块，炸春卷，农家小炒肉，糯米鸡（不是鸡！），青椒酿肉；俭省少花钱的是：爆炒田鸡（也不是鸡！），腊肉炒菜薹，和尖椒螺蛳（音，si一声）肉。
田鸡是青蛙的别称，已经秋天了，上农田里随便抓一趟，半人高的粗麻袋就能装个半满；蒜薹是自家菜园子里摘的，腊肉是去年忙着起新房子，没去多少家亲戚拜年走动剩下的；螺蛳（音，si一声）肉就更简单了，都不必走远，只需取了门前这个大而深的池塘底部的泥，拿特制的密纹小缝的竹篾圆筛子一筛，螺蛳就一堆一堆的滚出来了——就是处理起来麻烦一点儿：
要先用剪刀剪去螺蛳屁股，再用针一个一个的挑出螺蛳里面的肉来，洗净了再拿土盐厚厚的裹一层，静置6个小时，最后才跟预处理过的尖椒放一口锅里爆炒。
“得亏请了蒋师傅来！还是老厨师有经验啊！你看这一溜串的全是蒸菜，肯定是提前准备上的，要等你这个半瓶子水晃荡的小大厨想起来，那得等到明天早上吃去了！啊—呵......”
说着说着话呢，姚立华忍不住就打起哈欠来，连打了三个。
“嗐，这又不难，看着热闹，其实总在一起都叫‘沔阳三蒸’。”惠民难得有机会与第二个人讨论厨艺，对他妈打哈欠熟视无睹，光顾着在脑子里回想沔（音，mian二声）阳三蒸的菜谱了。
（注：沔mian阳，今湖北仙桃市。）
“粉蒸肉，蒸三元，粉蒸排骨，清蒸鳊鱼，太极蒸双蔬，泡蒸鳝鱼，这...都是？不对吧，这都六蒸了，不是说沔阳三蒸吗？”
“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师父是这么说的。粉蒸、汤蒸、清蒸、炮蒸、扣蒸、酿蒸、包蒸、封蒸、花样造型蒸和旱蒸，光蒸法都十好几种呢，更何况还要与不同蔬菜、不同的淡水水产、不同的畜禽肉进行组合，那可多了去了！这里选的，只是常用的蒸法，粉蒸、扣蒸和泡蒸。”
“扣蒸？那这上面的扣肉也算在内？”
“算啊，扣肉，千张肉，再加上干黄花菜，干豇（音，jiang一声）豆，笋干，梅菜，干黄豆，鲜绿豆芽、豆腐制成的白色薄皮千张或者黄皮厚千张等等等等各种不同的配菜，一变换搭配起来，能做的菜可多着呢！”
“行吧，赶紧送去跟蒋师傅说，就这些了，再不变动了，别耽误了出菜！”姚立华的脑子已经浆糊一样了，实在腾不出空间来继续思考了，只想赶紧把这事儿给了了。
“你不再看看顺序？定菜单很快，就是这个顺序才难搞，所以才来找你的。尤其这剩下几个，你居然看都不看！”
顺着惠民的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姚立华看到了这几个菜名：白切羊肉，红烧鮰鱼，红糖糍粑，荆沙甲鱼，老襄阳牛肉面，荷叶叫花鸡，脑子跟生了锈的齿轮一样咔咔作响，她反应慢半拍地问，“......这，几个菜怎么了吗？随便前边后边都可以放啊，哪里不对了？”
“哎呀—，就是......哦算了，妈你快休息去吧。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也不需要你费心盯着守着了。我们几个都不小了，再不济，大哥二哥今天结婚就算是大人了，谁来找事都能顶上去的。去，去躺着去吧，我看你眼睛都睁不开了。”
惠民一边说着一边把左手伸到他妈右胳膊腋下，略微使劲儿就把姚立华半提了起来，只等她顺着这个劲儿起身站稳了，才扶着她把她往木架子床边送，“睡吧睡吧，没什么不放心的，一般的事儿有大哥二哥应对，需要长辈出面的难事儿，就让曾奶奶出面好了。安心睡吧。”
“那，我就睡一会儿了啊，昨天晚上确实愁的没怎么睡着过，今天早上又起了一个大清早，我真有点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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