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素摇头道:“这样不好。虽说我今日也见了你的移魂弦功，确实有些神异之处，竟能只与一人说话时，教附近人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这里毕竟是凤鸣大会。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此地有这么多武林耆宿，你身上这刚刚有所恢复的功力，若露了马脚，叫人察觉了异常时，天缘派的声名又该怎么办？你爱做这个好人，却不该这么……”纨素想了想该怎么措辞，终于还是用了一句年少时听奶嬷嬷说过的粗话:“……顾头不顾腚的。”
奚笪尴尬起来，笑道:“你这又是哪里的说法？以后若当着旁人，可不要再说了。多跌你们离恨天的份儿啊。”又道:“就算你肯让我用，我也不敢总用那法子。刚才那法子能管用，不过是因为咱们看台上都是自己人，对我没什么防备。但凡有人有点儿戒心在我身上，我那法子也就时灵时不灵，不能保证不露馅儿了。可是……这样说来，咱们该怎么找这位晏小姑娘呢？”
纨素驻足原地，思忖着道:“你回忆一下，晏家当时是谁上台抽签的？”
奚笪道:“是那个周大哥吧。当时晏三爷是坐在看台上没动的，这个我倒还记得。当时晏姑娘应该是也还在的。我没注意看那边，不过余光一扫而已。但晏家的男弟子都是服青的，看见一抹红色身影，应该就是那个晏姑娘了。”
纨素点点头，道:“也就是说，她早上直到抽签的时候，都确实是在看台上的。而每一派的看台，都只有一个出口。所以如果要问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未必要问他们晏家的弟子，只消问一问底下端茶递水的那些穿着武当服色的伙计们就是了。你怕被识破了，咱们就绕开真正的武当弟子，只问身上没武功的那些便是了。”
奚笪点点头，歉然道:“是我要多管这个闲事，不然就由我自己先去问一圈儿，纨素你先去和宿真说几句。等看完晏承安的比武，你再下来寻我也不迟。说起来，他们又能比多久？眼下这一场，也打了不少时候了吧？”
纨素笑道:“若势均力敌呢，自然比武就会拖得久些。你这么一说，我倒想着，咱们不妨先一起去寻宿真。她早上抽签时候，可是没在这看台上坐着……兴许，她倒看见了点什么呢？若要问她事情，既不必摄心大法，也不需移魂弦功，咱们只管跟她混赖，她便没法子了！若是她什么都没看见，咱们一会儿便拽她一起下来，帮忙找人。”
两人商量已定，便加快了脚步，并肩往出云派看台底下走过去。纨素老远地就跟“风卷云残”李诗雨招手，喊李前辈。果然李诗雨笑盈盈迎过来，开了看台口上的木门，把两人迎进来，又向着身后不远处坐着的女子唤道:“宿真快来，你姐姐来找你玩了。”
宿真笑嘻嘻起身，凑了过来，道:“姐姐姐夫来了，是来祝贺咱们出云派第一轮比武获胜的吗？”她指一指台上，纨素顺着她手望去，果然见前一日见过的少女修云婳已大大占了上风，那拿锤的男弟子晏嵘已经几乎不辨前后左右了，只是一味地拿着锤子乱挥，舞得虎虎生风，护住自己一臂之内而已。
李诗雨笑道:“云婳那边尚且胜负未分，你这坐着看热闹的，倒先手舞足蹈起来了。我劝你坐好了，斯斯文文地说话吧。若是一会儿，云婳失手输了，你这副样子让她见了，少不得得擦你一身的眼泪。”
宿真笑道:“云婳怎么会输给那种草包？前一场时，那个赵锡出招还算有些章法，只是芸儿的轻功和暗器专克他那一套罢了。但云婳对上这个晏嵘，可都是一拳一掌在近身拆招，半点儿都没欺负了他。你瞧他现在左挥一锤，右挥一锤的样子，我可算见着戏文故事里面说的虾兵蟹将了。”便拽着纨素，指着台上道:“姐姐瞧，可像不像呢？”她手劲不小，拽得纨素半歪在她身上，笑个不住。
奚笪半句话插不进去，无奈地望着这姐妹俩，心头好笑，暗自道:“纨素还说要跟宿真混赖，问她事情呢。若说起混赖，谁能比得过宿真？”
纨素坐直了身子，拍一拍宿真，道:“别在这扯闲篇儿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也来扬州了？”
宿真笑道:“姐姐来得，我如何来不得？我不止要来，若是咱们出云派前面三场输了时，我还要出战呢！到时候，我便单枪匹马，把对面三人皆挑于马下……”话音未落，李诗雨在一旁笑着截断道:“快得了吧，别说你还带着伤，就没伤没病时，你是打得过云婳，还是打得过归雁？在这嘚瑟起来没边儿了。”
宿真笑道:“师父你又揭我老底，咱们师徒情分，难道就如此薄弱？”李诗雨见了宿真，全无了昨日的沉静慈和之态，掌不住笑道:“我倒想着跟你多培养些师徒情分，奈何你总不给我长脸哪。掌门师兄的武艺照理是不如我的，但他的这几个徒弟，你能打得过哪个？”
宿真笑道:“我能打过他女儿。”纨素想起那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李恬，也忍不住笑意，轻轻拍了她一下，笑道:“要是你再这么胡说下去，你师父要撕你的嘴时，我可不护着你。”又正色问道:“我问你一句，你是几时进的场？我早上却没看见你。”
宿真笑答道:“我今早上的船才到的扬州。等到了铜山脚下，会场门口的时候，人家跟我说，凤鸣大会已经开始啦，坐席的看台也都卖光了，我要进去，只能买站票……我就说，我是出云派的弟子。然后他们就把师父喊出来，把我认领进去了。那会儿……时辰我忘了，但是抽签已经抽完了，少林的那个虚空小和尚，正在台上跟昆仑派那几个花蝴蝶打呢。”
纨素又问道:“你当时有没有注意到，杭州铸剑谷晏家那边的看台上，有没有个穿红裙子的姑娘？”
宿真点头笑道:“怎么没有？万绿丛中一点红，有这么个红裙子的姑娘在那，衬得晏家那套天青色弟子服更像一地的萝卜了。”
李诗雨横了宿真一眼，低声喝道:“胡说些什么！你再这样胡扯，等我回去，也给你做件天青色的萝卜装穿！”说着说着，自己也掌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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