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多收丁税，是章县令的命令，也是为了你们好！”
本来涌着上前的村民们，看到雪亮的刀身，身子僵住。
许久之后，有人低声说道：“多收银子，怎么是为了我们好？”
“对啊，还不是进了官老爷的口袋。”
当！
严高又是一拍桌子，冷眼在人群中扫视。
“反了反了，一群刁民！”
“刚才是谁说的，抽他两板子！”
严高左右，捕快腾的跃出，抓着两人。
正是李二和王五。
“打！”严高一指。
捕快取下腰间长刀，抡动刀鞘砰砰两下，打得李二王五趴在地上，沾满泥水。
“哎哟哎哟！”
“嘶……疼死我了。”
李二王五捂着屁股，疼的龇牙咧嘴。
“严主簿，这两人不是刁民，就是嘴碎了些。”王财松出来打圆场，不想事情弄得太僵。
“章县令的命令，是你们能胡乱揣测的？”
“不能不能。”王财松赔笑，上前踢了踢李二王五。
“严主簿我们知错了。”
“我们不该乱说。”李二王五赶忙求饶。
其他村民退后两步，不敢再说一句。
只是，他们看向捕快，眼神意味深长。
以往来收丁税，严高就带两个捕快。
今天来的捕快有六人，原来是防着村民闹事。
“章县令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贪图些许丁税银子。”
“多收丁税，正是为你们这些百姓着想！”
严高站起身子，公鸡嗓尖利。
“北地闹旱灾的消息，应该都知道吧？”
“知道知道。”王财松识趣的回答。
“北地旱灾，颗粒无收，已经有几座大城闹了反贼，匪患。”
“过段时间，肯定有大量流民翻山过来，到梁成县，到你们小樟村！”
“你们想要流民破坏农田？无端惹事？”
听到此处，村民们面面相觑，想起这段时间亲眼看到的，和听到的传闻。
梁成县外的集市，这几日被流民占据，城墙下睡了不少人。
还有一些，在县城要不到饭吃，走到小樟村里要饭。
也有去地里挖野菜的。
他们还听说，有些流民饿极了，会偷会抢。
“我听说，前阮村有个姑娘，被流民糟蹋，毁了清白。”
“没错，我也听说了，那姑娘前天夜里上吊自尽了。”
村民们议论着，他们也意识到，多收的丁税，是要做什么事情。
“肃静！”严高拍了拍桌子，止住嘈杂议论。
他的嘴角扯起笑容，知道差不多了。
“看到没有……”严高指了指左右，六名捕快腰杆挺得笔直。
多收的丁税，县里用来招收新的捕快。
以后，会有捕快轮流巡视各个村庄，田地。
一旦发现流民，会带往县城外，统一安置。
“师父，怎么了？”林河挤过人群，来到师父俞平身边。
他从乌头山下来，比其他人慢上一步。
“想法子多收钱呗。”俞平暗自摇头，说出刚才发生的事情。
屋檐下，主簿严高还在滔滔不绝，说以后北地旱情好些了，县里会让流民回去。
又说征召流民开挖河道。
“以工……什么来着？”
“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讲话一套一套的。”村民们听得稀里糊涂，反正觉得，多交钱有好处，不会让流民生乱。
“以工代赈。”林河皱眉，真的能做到？
“那是安置流民的事，远着呢。”
“眼下的事情还没解决。”俞平低语。
“师父，你是说多收的银钱？”
“嗯。”
多收丁税的好处再多，也要村民们交上钱去。
问题是，有些村民拿不出钱了，多一个铜板都没有。
“严主簿，能否宽限几天？”
“是啊，忽的说多交丁税，我们没准备啊。”
有村民高喊。
他们是想着，卖掉家中存粮，再去交齐丁税。
“宽限？”
“怎么？要我一趟趟的来小樟村，追着问你们要？”
严高一对三角眼抬起，冷光扫视。
“今天交不齐丁税，也不用去县城衙门。”
“那去哪儿？”王二捂着屁股问道。
“去河道，和流民一起挖泥巴！”
“啊？！”
“这……”村民们慌了。
“我有钱我有钱！”
就在此时，林河大伯林理彦钻出人群，手里带着钱袋子。
“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借给诸位救急。”
林河摇头一笑，暗道，在这等着呢。
他这大伯抠搜小气，今天忽然变得好心，愿意借人银钱，自然不是白给的。
“公道价，三分利。”钱袋子放在桌上，林理彦又拿出数张白纸，一盒印泥。
“唉……”
人群中发出叹息声，不借不行。
正是春耕播种的时候，难道真去河道上挖泥？
只有熬过眼下这关。
家里有余粮的，卖了余粮再还上。
没有余粮的，要等到早稻收获，再从稻谷里面抠出银钱来。
“乡里乡亲的，不用急着还。”
“到年底再还也没事，我不催着要。”大伯满脸堆笑，看着村民借了银钱后，在借据上按下手印。
“你大伯巴不得别人晚还钱。”师父俞平低语。
“是啊。”
林河点头。
利滚利，欠的越来越多。
到时候，卖稻谷还不上银钱，那只能卖其他东西了。
县太爷多收丁税，是县太爷的手段。
借机让村民写下欠条，就是严主簿和大伯林理彦的手段了。
“阎王小鬼，都是难缠。”林河低语。
庆幸的是，林河不用为多出的丁税发愁。
当啷！
一粒银子落在秤盘上，发出脆响。
“林河，丁税一份，一钱五厘。”严高挥笔一圈。
“没想到林河有钱。”
“是啊，我还以为他和咱们一样是苦哈哈，要借银钱。”
村民们有些意外。
年前时候，林河的房子田产，全被大伯一家夺走。
挑着担子跑去乌头山开荒，众人都觉得，林河身上别说银钱，怕是铜板都没有几个。
没想到，多出来的五厘丁税，林河交的毫不犹豫。
“肯定是俞平借他的。”有人猜测。
“我觉得也是，林河哪来的余钱。”
“呵呵……”大伯冷笑，说道：“今天这关过了，以后呢？”
“乌头山上的荒地，我不信他能种出东西来。”
“迟早有一天，不是饿死在山上，就是和北地的流民一样，要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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