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起来和张有志两个正说着话，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
赵起来说，你躲在我身后，别说话。
话刚落音，只见门外进来三四个男人，其中就有扒赵起来裤子的那个大爷。那大爷看见站在轮椅后面的张有志，举起手里拎着的榆木棍子搂头就打，张有志一闪身子，躲了过去。后面又上来一个男的，举起手里的铁锨，尖头对着张有志就要铲过去。
赵起来吓得哭叫连天，说，谁要是再打人，先把她打死算了。
她哭叫着身子一歪，从轮椅上掉了下来，由于她落地前用手在地上撑了一把，只是胳膊肘子磕破了一层皮，其他的地方倒没有受伤。
一看孙女死命护着那个从外面来的人从轮椅上摔下来，赵起来的奶奶这才张着两手，阻止那个大爷等人殴打张有志，说，等等看起来怎么说。
这时，参与打人的一个老头，把赵起来的奶奶拽到一边，问，你给振邦和他媳妇儿打电话了吗？
赵起来的奶奶说，给他们打了，说一个跟振邦那么样大年纪的人来咱们家找起来。振邦说正请假带他媳妇儿在医院看病，说他媳妇儿怕是得了肝炎病，一上午哕了好几盘，他现在和他媳妇儿都不得闲回去，既然是来找起来的，莫非是北京教起来学画画的笋老师？还让我好生招待！等他们检查完病情马上就赶回去。你们看看这当爹当娘的心多宽！
那人说，既然振邦这么说，我们就不打扰人家了。说着，招呼其他的人离开。
那个大爷慢走一步，趁人不注意，对赵起来说，原来你这闺女儿早就有相好的了，怪不得不让我摸。
教起来画画的笋老师奶奶没见过，但“老师”这一身份在奶奶心里分量很重，一直以来都令她肃然起敬，还没有核实来人是否笋老师，奶奶心里就宽松了不少。
三言两语问出张有志却不是教起来画画的笋老师后，奶奶的态度又警惕起来，她的眉头立即蹙在一起，厉声问张有志多大了，张有志说他今年三十五岁。第二个问题是问张有志家是哪里？张有志说他的家是福建省漳州市，第三个问题是三十五岁了怎么还没有结婚？张有志说，不瞒奶奶说，他是中医世家，家里长辈准备把祖传的中医绝活传给他，因此，他从十几岁就跟着爷爷学中医。当初他的爸爸对让他从医不是太满意，早年间拿着爷爷给他的一大笔资金到香港发展去了。现在他是家里唯一一个被爷爷看中的，有从医天赋的后代，他现在已经基本上掌握了家传绝学百分之九十的秘诀。他由于平时忙于医学研究，因此把自己的婚姻耽误了。
张有志说的话，赵起来的奶奶大部分都听不懂，但她能看得出来，张有志的态度很诚恳，而且他与孙女儿的相好看得出来大概齐是真的。但她不敢做出什么决定，一切还得等儿子儿媳妇回家再做定夺。
你先离开这里，不要待在我们家里，奶奶说，有什么事儿等她爸爸妈妈回来再讲。
她原本站在门口，这时候，她趔开身子留出空档，让那个人出去。
看得出，张有志的脑壳上冒出一层细汗珠，那些手持棍棒的大爷们离开之后，他方始惊魂略定，此时奶奶放他离开，便看了一眼赵起来，遂抽身离去。
前来帮忙示威的人都走了，赵起来的奶奶也没有再在孙女儿房间里待着，她出来想给儿子儿媳打个电话，本来打电话说什么想得好好的，结果这期间突然接到老赵的电话，让她抓紧去蔬菜大棚，菜贩子又来了，他一个人忙不过来，老赵这么一催，奶奶脑袋里齿轮加速运转起来：来了几个菜贩子？菜贩子分几种，有的专门收辣椒，有的专门收番茄，还有的专门收芹菜，当然也有大杂烩，不分种类，什么都收。价格呢，老赵跟人家谈得怎么样？老赵向来马马虎虎，什么价位都是一落再落，有的单价甚至比其他大棚便宜三四毛，这哪能行！
这么想着，奶奶竟然忘了给儿子打个电话，饭也没有做，就又回到蔬菜大棚那里去了。
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赵起来的爸爸赵振邦和妈妈孙叫枝回来了。
赵起来的奶奶很仔细地对儿媳妇做了一番观察，发现她并非像儿子说的那样生了病。
孙叫枝脸色蜡黄，衣服上的泥点子被风光照得花花搭搭，额头上头发上尚粘着一点风干了的水泥块，她垂手拉脚地进了院子。
孩子呢？她问。
在厨屋里睡了，婆婆说，你们吃饭了没有？
没有吃，孙叫枝说。
她走进厨房，俯身看两个熟睡的孩子。
你们晚上不都是在工地上吃吗？怎的？今天没有吃？
赵振邦说，别提了，下午叫枝哕了三四盘儿，工地上的饭不干净，筷子，饭碗随便拿用，哪里知道谁生有肝炎或者其他别的传染病。我以前听说肝炎病最容易传染，肝炎病最明显的症状就是哕，吃什么哕什么，脸色发黄。我一看跟叫枝的症状特别对景，就急忙请假带她去医院检查，一检查不要紧，原来叫枝怀了孕！
一听说孙叫枝怀孕了，赵振邦的妈妈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她就着厨房里照出来的灯光，上上下下将儿媳妇儿孙叫枝打量了好几番，撇着嘴说，生孩子这才多久，你们又……。
赵振邦对孙叫枝怀孕之事颇感愁烦，说，怀了也不能再生了！光这两个就把我们要剥一层皮了。
他偷眼看了看爸妈，他们却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瞅工地不忙的时候，我带叫枝去医院把它做掉，赵振邦说，实在没办法再养了。
老赵把脑袋扭向一边。
那没有办法……，老伴儿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和叫枝从现在开始就得加倍挣钱了，赵振邦好像要弥补什么似的提高声音说，将来农村所有的学校都得被砍掉，不论农村还是城市里的学生，全部集中在屿石县上学，我和叫枝在城里听说，县里盖房子不单盖商品房，同时还盖了不少中小学校。农村的学校砍掉后，小孩子要想有好点的学校上，就必须在屿石县城的学校周边买房子。不算赵起来，过几年咱们家一下子就有两个孩子要上学，这就等于给我们提了个醒，我们家每赚一分钱都不能乱花，每一分钱的去向都必须正对着在屿石县城里买房子。
以后乡里就没有学校了？
振邦的妈妈不解。
有是有，师资力量不行，好老师都被抽调去县城合并新建的各中小学去了，明知道教学质量不好，谁还愿意让小孩继续在乡里就读，那不是害了祖国的花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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