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宋风问出“唐喜”二字,昭容赶忙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其双目,唇齿紧闭,算是默认。
“怪不得。”宋风无奈一笑:“我家这唐先生向来古怪得很,或许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吧。”
说着随意地挥了挥手:“行了,唐喜那边我会去问。既然娘娘无事,容下官告退。”
他口中客气有加,一口一个娘娘,身形却截然相反,看都没看身后一眼,大踏步便向着殿门而去。
“站下!”一声娇叱自身后传来,谢云瑶的声音。
宋风微微皱起眉头,侧了侧身,扭头斜视:“娘娘还有何事?”
后者心中虽惧,却只能勉强抬起头来,一双凤目坚定而凌厉:“本宫乃后宫之主,这宫中千余名姐妹的性命,只在我一手之握。”
“今日若不能从大将军口中得到准确答复,要我这王后的何用?”
“哦!”宋风仿佛恍然大悟,转回身来,直视谢云瑶:“权势威压不成,便假扮圣人,道貌岸然的讲起大道理了。”
说着,宋风那双丹凤眼慢慢眯起,弯曲,直至如同两条弯月,仿佛邻家男孩,笑的无比温馨。
他的笑容好似花朵盛开,众女却无半分欣赏,只觉笑的渗人,笑的癫狂。
“如果道理也讲不通,是不是就要开始利诱?甚至色诱?若仍旧行不通,则要开始装可怜,卖惨?”
“你……”谢云瑶越听越怒,却也是不敢发作,只得止声。
身为王后的威仪不允许她说出半个不敬之字,哪怕是面对宋风这个令人憎畏却又无可奈何的煞星。
与这等莽夫议事,怎么可能有好的结果?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放任宋风离开,自己则在这坤宁殿静待屠刀降临。
见她又急又气,近乎失态,宋风反而不急着走了,踱步来到中央,眼神一一扫过众女,状似随意的说道:“我曾经是游侠。”
“墨衣剑屠之名,诸位就算不了解,想必也于戏曲演义中听过。”
“当年伏魔山诛杀戚叶之战,江湖前辈损失惨重,我本只差一步便可成为武林盟主,统领大钦游侠,可为何突然进入行伍?”
说着,宋风的目光转了一圈,重新回到谢云瑶脸上:“因为江湖太小!小到如同井底之蛙争斗,不过是泥潭里的打闹!”
“真正的博弈,在朝堂之上,纵横捭阖,牵动天下!真正的力量,在军旅之中,金戈铁马,决定国运!”
“若只以江湖中那点难登大雅之堂的伎俩傍身,就如同在座诸位,以后宫中小小的算计,就想驾驭一头猛虎,可笑之至!”
“……”一番话语,大殿寂静,有人满面困惑,有人已陷入沉思。
沉默良久,谢云瑶再度开口,再无傲气,而是双目赤诚:“我的两个女儿与小儿子,都死于你手。”
“嗯!”宋风满意的点了点头:“终于不再废话了。”
说着回到原来座位,再度倒茶:“他们姓闵。这茶有点凉了。”
昭容夫人听罢赶忙起身:“妾身为大将军沏新茶。”
宋风闻言微微一笑:“有劳夫人。”
此时的宋风也收起狂暴杀意,笑意吟吟,直看得昭容面上发烫,轻轻应了一声,赶忙退去。
待其走后,宋风环顾左右,依旧口无遮拦:“她脸红什么,难道是看上我了?”
他这纯属没话找话,后宫中半个男子都寻不见,这群妃子夫人表面端庄,实则见到任何一个男人都挪不开眼。
休说宋风年轻俊秀,便是将张潇那等丑陋之人丢给她们,怕是也得奉在手心当宝贝。
“咳。”谢云瑶生怕他还要语出惊人,赶忙轻咳一声拉回正题:“这便是宋将军的答复?”
“不错。”宋风耸了耸肩,抬起胳膊搭在桌案,身形慵懒:“闵治余孽都得死,这是大王亲口下的王命,下官岂敢不遵?”
说着斜眼瞄着后者,声音懒散:“严格来说,娘娘也算闵氏宗族。”
仿佛已经习惯了他的无礼,又好像不敢再掺杂废话,谢云瑶心中悲痛,眼角已暗蕴水色。
“本宫何日能与子女再会?”
她没有直接询问自己死期,而是以母子再会为题,加之面色苦楚,我见犹怜。
有那么一瞬间,宋风想起另一个人,母亲。
纵使身为国母,仍旧与自己那农妇母亲一般无二,只挂念自己的孩子。
或许谢云瑶并不怕死,只是在尽身为王后的职责,为其余嫔妃争取活命的机会吧。
“唉……”回想起往日种种,宋风那不正经的笑容消退,眉头微蹙:“天下当娘的都一样,说话啰嗦,却爱子心切。”
不知他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周围众女纷纷面露疑惑,只有谢云瑶能够共情,强忍泪水别过脸去,努力调整情绪。
正在场面陷入沉默之时,一阵脚步声响起,昭容端着新茶去而复返:“大将军请用茶。”
“哦。”宋风回过神来,抬手接过,而后抬头望向谢云瑶:“娘娘既以诚心相待,我宋风自然不会卖关子。”
“前朝嫔妃之事,确实还没想好处理方式,不过有一位先生曾经给过我方案,那便是——犒军。”
“犒军?!”二字如同惊雷,炸得满殿嫔妃花容失色。
一国之夫人、王妃,甚至母仪天下的王后,居然要像战利品一般扔到那群莽汉之中任人凌辱?
“不!”光是想想便觉的可怕,性情最为刚烈的德妃再也端不住,失声痛哭。
“如此遭遇,还不如……一死了之!”
她一嗓子哭出来,其他女子再也坚持不住,大殿中顿时哭声一片。
“先别急。”宋风最怕的就是噪音,赶忙出言安抚:“现在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见仍有转机,谢云瑶抬手制止众人哭泣:“宋将军请讲。”
“其实也差不多。”宋风先令其做好心理准备,而后笑着说道:“也是嫁于军中兄弟,不过并非普通兵卒,而是上将军、中将军等核心栋梁。”
见众人仍旧心有不满,宋风补充道:“并且不是将赏赐给他们,恰恰相反,是你们自愿屈身下嫁。我会安排盛大婚礼为你们庆贺,是堂堂正正的明媒正娶。”
“至于嫁给谁,就得由你们自己去选了。”说着,宋风再度站起身来:“与王后娘娘聊天很愉快,天色已晚,下官告退。”
他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之后会派人与王后交接,由王后安排众女后路。
下嫁军中将领虽是下策,可比起当街斩首,甚至犒赏三军来说,已是天大的恩惠,众女不敢违抗,纷纷起身相送。
“多谢大将军恩典!”
宋风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要谢就谢王后吧,是她拼上性命为你们争取来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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