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西厢房的灯光早已熄灭,院子里只剩下楚渺正屋里还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
她坐在硬板床边,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早已褪色、边缘磨损的旧手帕,这是她仅存的、属于苏婉的念想。
窗外是陌生的乡村黑夜,而她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了许多年前,那个改变了她一生的雨夜。
那天雨下得很大,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上,发出急促的噼啪声。
她和丈夫坐在后座,车里放着轻柔的音乐,丈夫正笑着跟她商量,等这次出差回来,就带她和女儿眠眠去海边度假。
眠眠那时才刚上初中,软软地喊她妈妈。
突然,刺眼的远光灯从对面车道毫无征兆地亮起,直直地射向他们。
司机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盘,但已经来不及了。
巨大的撞击声,玻璃碎裂声,天旋地转。
剧痛瞬间席卷了她,她最后看到的,是丈夫扑过来想护住她的身影,以及他额角涌出的、刺目的鲜红。
她以为自己死了。
但当她再次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而是一个装饰华丽却冰冷的房间。
一个穿着西装,气质冷峻的中年男人站在床边,他有着东方面孔,眼窝却比常人深邃,瞳色是罕见的灰蓝色。
“你醒了。”男人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我叫孟宪,你可以叫我孟先生,很遗憾,你的丈夫没能救回来。”
巨大的悲痛瞬间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那场车祸,不是意外。”孟宪接下来的话,像一把冰锥,扎进了她早已破碎的心脏,“是有人不想让你们活着回到京城。”
谁?
为什么?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悲伤和愤怒交织,让她几乎窒息。
“我可以帮你查清真相,帮你复仇。”孟宪看着她,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同情,只有冷静的评估和交换,“但你需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她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问。
“忘记你是苏婉,从今天起,你叫楚渺,你需要为我工作,直到我认为代价偿清为止。”孟宪的语气不容置疑。
为了复仇,为了弄清楚丈夫惨死的真相,她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
女儿…
她想到眠眠,心像被刀割一样。
可她这个样子,怎么回去?
回去又能做什么?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从此,苏婉死了,活下来的是楚渺。
孟先生将她带到了国外,给了她新的身份,也给了她残酷的训练。
她学会了如何用不同的身份周旋,如何获取信息,甚至如何在必要的时候,让某些人消失。
她手上沾的血,一开始让她夜夜噩梦,但复仇的信念和对眠眠遥远的思念支撑着她麻木地活下去。
她通过孟先生安排的隐秘渠道,偷偷关注着眠眠的成长,看着她从少女长大成人,看着她考入京江大学,看着她被姜州易和姜芷萱欺负,在姜家艰难求生。
每一次看到眠眠受委屈的消息,她的心都像在油锅里煎。
几年后,孟先生告诉她,当初设计车祸的幕后黑手,已经被她借助孟先生的势力,借助她楚渺这个身份,一个个清理掉了。
她的仇,算是报了。
那一刻,她没有感到快意,只有无尽的空虚和疲惫。
她向孟先生提出,她想回去,哪怕只是以楚渺这个陌生人的身份,远远地看着眠眠,守护她。
孟宪听了她的请求,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楚渺,你觉得,你还能回到阳光下吗?你手上那些事,随便翻出一件,都足够你把牢底坐穿,甚至更糟,你回去,不是保护她,是把她也拖进地狱。”
她据理力争,甚至跪下来求他。
孟宪最终松了口,但并非答应,而是将她软禁了起来。
那是在巴黎远郊的一处几乎废弃的疗养院,高高的围墙,锈蚀的铁门,里面除了几个神志不清,无人问津的老人,就只有看守她的人。
那里暗无天日。
她每天只能透过装着铁栏的小窗,看着外面四四方方、灰蒙蒙的天空。
对女儿的思念和获得自由的可能性像野草一样在她心里疯长,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机会来了。
看守因为天气恶劣有些松懈。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形成。
她偷来了看守遗落的打火机,点燃了仓库里堆积的废旧床单和木材。
火,瞬间就窜了起来,借着风势,疯狂地吞噬着这座腐朽的建筑。
浓烟滚滚,警报尖鸣,一片混乱。
她混在惊慌失措、向外奔逃的几个病人和少数工作人员中,冲出了疗养院的大门,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外面的瓢泼大雨和黑暗中。
她不知道那场火最终造成了多大的伤亡,她不敢去想。
她只知道,从火海中逃出的那一刻,楚渺这个名字,连同苏婉的过去,都彻底被烙上了无法磨灭的罪印。
她是一个杀人犯,一个背负了人命的逃犯。
她辗转逃亡,最终,为了获得庇护,也为了能有足够的力量在暗处确保女儿的安全,她主动联系了与孟先生有旧怨,势力更为庞大的佐伊先生,并成为了他女儿伊萨辛手下的一枚棋子。
伊萨辛知道她的过去,也正好需要她这样藏在暗处,有所顾忌的人。
这么多年来,她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躲在暗处,小心翼翼地处理掉一些可能威胁到姜眠的潜在风险,看着她结婚,看着她幸福。
她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直到那幅画像出现,直到眠眠真真切切地站在她面前,用那双酷似她父亲的眼睛,含着泪喊她妈妈。
那一刻,她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住不冲过去抱住女儿的冲动。
但她不能。
她身上太脏了,她的过去太黑暗了。
她的眠眠现在过得那么好,有疼爱她的丈夫,有光明璀璨的未来,她绝不能让自身的污秽,沾染到女儿半分。
不认,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楚渺摩挲着那块旧手帕,泪水无声地滑过苍老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手背上。
窗外,夜色浓重,正如她无法见光的人生。
她宁愿女儿永远恨她,永远当她已经死了,也好过知道,她的母亲,是一个双手沾满罪孽的,不堪的人。
喜欢闪婚成宠,温总他口是心非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闪婚成宠,温总他口是心非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