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娥上来倒酒，女眷们喝的都是果酒，并不会醉人。
数种口味的果酒，司沐颜都还算喜欢，摆摆手让宫娥不必过来。宫娥便微笑着绕到小妹那边，继续斟酒。
只见她俯身低头，说了句：“舞姬有问题，请小姐注意。”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惊得小妹半晌都回不过神。待得她反应过来，目光便在宫宴上搜寻。
只见户部尚书郑家的座次，桂珊端坐其中。户部尚书夫人与桂夫人是表姐妹，平日就有来往，如今桂家没落，但桂珊被点为太子正妃，今日宫宴她怎么着都得参加，这才与郑家一处。
桂珊看着小妹，微微一笑，举起酒杯示意。
小妹心下微安，明白是桂珊让宫娥过来告知她。至于为什么要告知她……
桂珊那样聪明的女郎，应当是发觉了她的心思，这是在为她铺路呢。
只是难道，今日舞姬是对皇上不利？桂珊定是从太子那儿知道的，太子想要伤害皇上而夺权？
不，不会，要是是夺权，桂珊就不会告知她了。
小妹猛然想到，之前她差点被二皇子伤害，幸而桂珊救了她。难道是桂珊在太子面前进言，让太子对二皇子上心了，这是要对二皇子动手？
胡思乱想着，旁边的司沐颜点了点桌子，低声说：“这是宫宴，你动作太大了。”
小妹回过头，看向上首，却见皇上似有若无的往她这边瞟过来。
目光相碰，她假做红了脸垂眸。
司沐颜轻轻叹了口气：“小妹，你要怎么做？”
小妹展眉：“大姐，你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数。”
司沐颜闭了闭眼，不再问询。
不多时，丝竹歌舞便上来了，大殿内众人恭贺皇上，又开始交互恭贺。平日不常得见皇上的，都想尽办法，想要在皇上面前露脸。
后妃们也难得见到娘家人，眼巴巴的瞧着，哪怕不能说话，便是遥遥举杯共饮，也是好的。
贵妃目光红红，她娘家妹妹大着胆子上去敬酒，贵妃见皇上不关注，便拉着妹妹坐下，细细与之说话。
其他的后妃不敢这么冒失，却也蠢蠢欲动。
只有蓉嫔，并不与胡家任何人对视，娇嗔的剥着桌上的果子，半个身子倚在皇上身旁，想要喂给他吃。
但皇上端正姿态，轻斥：“不可无礼。”
蓉嫔噘嘴，只好端正坐姿。
皇上抬眸看向小妹，却见小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莫名有种愧疚之感。
就在这时候，舞姬们鱼贯而入，为首的那个手持一束红梅，十分亮眼好看。
司沐颜的手跟着丝竹声打节拍，一边说：“红梅好看，可惜不够香，腊梅香气扑鼻，但又不够貌美。我想在院子里一样种一半，这样又好看又香。”
小弟听到了，回头说：“大姐，你还是算了吧，你院子里都种了那么老些东西，还总是给它们沃肥，要是种香气扑鼻的腊梅，到时候就不是香了，是香臭结合，难闻死了。”
司行知在旁边哈哈笑起来：“你可说错了，你大姐舍不得那些土地，拿来种花还不如拿来种菜。”
司沐颜嗔他二人：“爹，小弟，你们就笑话我吧。我原本还想养鸡和鸭，你们也不让。”
司行知调侃：“养几只鸭子，让它们陪着你小弟说话。”
因小弟到了变声期，声音如同鸭子叫一样难听，都变得不爱说话了。家人这般调侃，倒是让他话语多了些。
小弟撑着手：“你干脆让大姐别养了，就养我好了。”
一家人说笑，其乐融融。
引得皇上频频看过来，干脆喊了声：“司爱卿说什么，这般有趣？”
司行知吓一跳，连忙起身回答：“是微臣长女，琢磨在院中种什么花能四季不败。”
皇上笑道：“大丫头喜欢花？御花园宫人培育了不少，你若喜欢，朕命人送去侯府。”
司沐颜起身谢恩。
就在这时候，那手持梅花花束的舞姬，突然一跃而起，朝着皇上扑过去，她手中的花朵纷纷掉落，竟变成一把利刃。
其他人都在说笑，并没有看到，只有小妹一直盯着舞姬的举动，看到舞姬起身的一瞬间，她就尖叫起来。
“陛下，小心。”
说罢，她起身拎着裙子，一个健步冲过去。
皇上被这声喊，喊得有些懵，他旁边的蓉嫔也跟着尖叫起来。
“陛下，陛下，臣妾害怕。”
竟是直接躲到皇上身后。
小妹不顾形象，从皇上面前的桌子扑过去，整个人抱住皇上，那把匕首就直接刺进小妹的后背当中。
下一刻太子便控制住了那舞姬，侍卫们也都控制住剩下的舞姬。
皇上搂着小妹，还能感觉她背后粘腻的血涌出来，又瞧见小妹那张清丽的面容越来越苍白。
他慌了，连声喊着：“婉儿，你没事吧？太医，太医！”
太医来得及时，赶紧说：“陛下，找个干净的地方将小姐放下。”
宁王离得近，赶紧过来说：“陛下，请将她交给臣。”
皇上不答应，他亲自将小妹抱起来，往隔壁偏厅过去。
司行知呆若木鸡，而小弟直接哭出来。
还是二妹最镇定，颤抖着上前去：“爹，大姐，小弟，我们赶紧进去看看。”
司行知与小弟赶紧跟上去，司沐颜麻木的跟在后面。
她不知道这一场变故，里头牵扯了多少人多少事，也不知小妹只是其中一环，还是别的。但她要是知道，小妹打算拿自己的命去搏，她是拼死也不会答应的。
她没有哭，只是生气。
生气小妹不听话，更生气自己没有用。
她死死握着拳，看着大殿上的血迹，看着沿着皇上龙袍滴下来的血。
那都是她亲妹妹的血啊！
小妹勉强睁开眼，看着皇上虚弱的喊：“疼……”
皇上声音都是颤抖的：“没事，婉儿没事，朕在这里，朕是真龙天子，定会护佑你平安。”
小妹扯了个笑脸，伸出手抚上皇上的脸。只是她后背被血浸透了，血顺着手臂涌到手上，手指的血沾染到皇上的脸上。
她慌了，想要去擦，怎么都擦不干净。
皇上忙说：“别怕，婉儿别怕……”
“好多血啊……我是不是要死了？”小妹说，“可是皇上……能死在你的怀中，婉儿……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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