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宝珍左思右想，好些天都不得劲，没见过背着一身债不仅睡不着还喜笑颜开的人。她寻思着莫不是姜知暖这小妮子为了不给自己买房子而演得一出苦情戏。崔宝珍自个在家瞎琢磨，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说服自己后，她迫不及待地想找姜知暖讨个说法，奈何现如今不比往昔，丈夫姜道远身边一刻都离不开人，想找姜知暖的麻烦，只能等那个丫头片子上门。可偏偏最近姜知暖忙着设计新品，有好一阵子没上门。
为此崔宝珍憋了一肚子的气，正愁没地撒，偏偏这时母亲肖文惠拄着拐杖上了门。肖文惠已到耄耋之年，托自家外孙女姜知暖的福，她的晚年过得有滋有味的，吃穿不愁不说，万事还不需她操心。毫不夸张地说，肖文惠活了一辈子，唯有跟着姜知暖过的这些年，是幸福安康的。因此，肖文惠虽已有80多岁，但仍精神矍铄，能拄着拐杖独自出行。
老人家惦记着自家的闺女，这不，遛着弯就来了闺女崔宝珍家。可谁料一进闺女家的门，就发现崔宝珍的脸拖得老长。“这是谁又惹着她了？”肖文惠心里暗自嘀咕着。
“妈，姜知暖真的背了一百万的债？我是你女儿，你可没连我都骗。” 好不容易逮着家里来了个人，崔宝珍可不放过这个机会。
“这是啥好事？还拿来骗人？”肖文惠被崔宝珍问得莫名其妙，提及此事，肖文惠的心就悬得高高的，“怕是不止这么多，为了娃读书买的新房，也是背了债的。说什么现在都流行这样，找银行借钱。可借钱不要利息吗？银行不就是旧社会的钱庄？家里人多，开销又大，还要带我这老婆子每年去医院检查，你说我都半截埋在土里的人了，花这老什钱做什么？说了又不听，不去暖暖就不高兴。”
“你亲眼见着了？他们夫妻俩借钱？”
母亲肖文惠每次来，说不上两句话，就开始诉说着姜知暖的不容易，崔宝珍最不爱听的就是这话，立刻急忙打断。
肖文惠愣住了，她不明白女儿为啥会这么问，“你这说的啥话，他们去借钱怎会带着我一老太婆。”
“那就是没见着，谁知道她夫妻俩说得真的假的？” 崔宝珍内心更加笃定女儿姜知暖撒了谎。
“他们都没当我面说这事，是暖暖她婆婆悄悄告诉我的。这事不可能有假。” 肖文惠不明白女儿为啥揪着这事不放，又不是找她借钱？再说，这事怎么可能有假，姜知暖和顾子钱嘴上不说，可住在一起，看他们早出晚归拼了命地挣钱，不是为了早日还清欠债，又是为了什么？
“谁知道呢？姜知暖这丫头，从小心眼就多。” 崔宝珍不服气地撇撇嘴。
“你这是什么话？我知道，几个姑娘里头，你最不喜欢暖暖。可说句公道话，这里头最孝顺的也是暖暖。自打道远病倒，忙里忙外的都是她。要是没有她，你还有闲工夫在这里胡乱猜忌？做父母的，不能给子女助力就罢了，咱们起码做到不添乱吧？” 肖文惠心里气极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和女儿摆道理。
“无非就是出了几个钱罢了。” 崔宝珍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她姜知媛出了几个钱，别说照顾了，回来看了你们几趟？姜轻羽又是出了几个钱，三天两头找借口不回家？再看看你家的老幺，倒是不住校了，除了娇滴滴地喊声，爸妈，在家干了什么活？从头到尾，出钱出力的只有老大姜知暖。做得最多的，反倒是被嫌弃的最多。崔宝珍，做父母偏心可以，但不能偏到你这程度。”肖文惠见和女儿讲不通道理，干脆就把她崔宝珍的“遮羞布”给彻底掀了。
“我又没拿刀逼着她出钱出力，她惯会做名声。” 崔宝珍见母亲动气了，声音低了下来，只是心里仍旧是不服气。
“你怎么没逼她，闹着要买房的不是你？”肖文惠干脆不再给她面子。
崔宝珍没料到这事居然被母亲知晓了，心里更是怨上姜知暖一层。“晓得姜知暖是你的心尖尖，说不得怨不得。我不说了可以了吧。” 崔宝珍酸溜溜地答道。
肖文惠见崔宝珍半天反思都没有，依旧是老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拐杖，也不顾上去看女婿姜道远一眼，抬脚就走。
终究是上了年纪，肖文惠走回家就发现胸口喘得厉害，扶着桌子坐下，缓了好一会，才渐渐回过神来。
而姜知暖回到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肖文惠。她见外婆肖文惠面色有些微白，关切地问道：“外婆，我瞧你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明早去医院看看？”
“就是刚才回来路上走急了，刚缓过来，不碍事，没病少跑医院。” 肖文惠摆摆手。
“这是去哪了？怎么还走急了？”姜知暖给肖文惠倒了杯水，随意唠着家常。
“今儿太阳好，遛弯遛着不留神走远了。”肖文惠接过水杯，错开姜知暖的眼神，微低着头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她隐瞒了今儿去了崔宝珍家的事实，以免姜知暖追问细节，引起不快。
“暖暖，这个点，你怎么就回来了？” 现在才下午4点，姜知暖这个点回家实属罕见。
“我回来拿设计图，拿了就走。您真没事？要是不舒服，要立马告诉我？” 姜知暖不放心，关切地追问了一句。
“不碍事，我自个的身体自个知道。忙去吧，我去床上躺会就好。” 肖文惠知道这段时间姜知暖忙，催促她道。
“好，有不舒服，要说啊？外婆。” 临出门前，姜知暖仍切切叮嘱道。
“晓得了，忙去吧。暖暖，再忙也要记得按时吃饭。” 肖文惠低声嘱咐道。
“放心吧，外婆。”姜知暖清脆地应道，笑着和外婆道别。
肖文惠端坐在椅子上，户外的一缕阳光射了进来，正好洒在她的头发上，显得整个人愈发的柔和。
待姜知暖走后，肖文惠又坐了好一会，觉得身上黏稠得很，素爱洁净的她，又是跑去烧水，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才缓缓上了床，合上了眼。
保姆顾嫂接顾清承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罕见一片漆黑，她困惑着开了灯。小清承没见着曾外祖母，早就迫不及待地冲到肖文惠的房里去，才发现肖文惠似乎还在熟睡中，懂事的他立刻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悄声对顾嫂说：“曾外祖母在睡觉呢。”
“那我们不吵他，跟顾婶去厨房，顾婶给你做点心，好不好？” 顾嫂也低声说道，顾清承点点头。
直到顾嫂做好晚饭，也没见肖文惠起身，顾嫂心下诧异，不放心地进了肖文惠的房，轻声唤了好几声，肖文惠仍没反应。
顾嫂暗想不好，将手轻轻放在肖文惠的鼻息处，发现她已没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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