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想好了，你还是带我去大龙叔那边吧。”
林大哥从房间里出来，这是他思考了几天的想法。
“大孙儿啊，你心里咋想的？要是你真想去试试那什么自由经济，奶奶是支持你的，别勉强自己。”
蒋老太担忧的看着大孙儿的脸色。
三孙祥娃子已经跟在大龙叔后头跑了有一天了。 拉客的车把式暂时还没弄好，也是拜托他们大龙叔在村里面自己做。
这两天车没做好，祥娃子就跟着大龙叔走街串巷，先熟悉熟悉要咋跑。
毕竟拉车也不是光会拉就行，这里头如何得巧力，如何省劲儿，如何停车，都是需要人教的。
有人在前面教，总比自己摸爬滚打吃一番苦头，来的稍微松活一些。
而大孙林兴云自打前两天拉了菜回来屯好后，她和他说了这件事儿，又碰巧外头那报纸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
所以就陷入纠结了。
连着在家待了两天，也不出去找工作了，也不说话了，就沉默的在想这件事儿。
他甚至还问过幺幺和词安这两个大学生的建议。
可以看出来，云娃子明明对自己做买卖很心动了，但是现在出来却说要去大龙叔那边拉车的话。
蒋老太是如何都不能明白。
“奶奶，对不起啊，让您担心了。”
想明白了的林兴云不再纠结，他上前抢过奶奶的扫把，帮忙打扫院里的积雪。
扫了两步，他望着地面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蒋老太在解释。
“您之前不还在开玩笑说让我爸给我们几个开去大龙叔大队学习给社员创收的介绍信吗？”
“啊，是有这事儿，奶奶那不是开玩笑嘛。”
蒋老太又去找了一把大扫把，从院子另一角开始往这边扫。
白天除了脚伤还没好的如娃子躺在炕上，其他人都不在家，旁边两户租户也不在家。
院子里清净无人。
祖孙俩就这么边扫地边说起话来。
“奶奶，说真的，我倒觉得您开了这个玩笑话却是一条实打实的路子。您看呐，自从咱们这个政策颁布之后，真正敢自己做买卖的人其实也不多，大家到底在怕什么？咱们心里也明白。”
林兴云动作快，扫起雪也有劲儿，三两下就把雪扫到一堆，他又走到奶奶那边去和奶奶并肩一起扫。
同时嘴里也不忘和奶奶解释自己心里到底咋想的。
“京市是头一个知晓这政策的。但都这副样子，大家犹豫犹豫再犹豫。就可以想得出来咱们的远地方，离京市这么远，有多少人只敢观望不敢亲自做买卖呢？”
“那你说咱四河，可这也和你去大龙那边拉车没关系呀，你又不回四河。”
蒋老太借着扫把的劲儿杵在地上，疑惑的望着大孙儿。
“奶，您先别急呀，您先听我说完嘛。”
林兴云又三两下功夫，把积雪全部扫到一堆儿。
他转身望着蒋老太，像是一夜之间突然从嬉笑不知事儿的少年长成了大人的模样，眼里尽是野望。
“我想去大龙叔那里学习他们公社经营人力拉车的集体组织形式，然后回咱们村儿自己也建一个。”
怕老太太以为他打算回老家带着全村人拉车。
林兴云连忙把剩下的话说完，“您放心，不是学完专门回去带着大家拉车的，我是想学用大龙叔他们村儿里的这种共同致富的方式，找一些其他行当做买卖，带领咱们富家村一起富起来。”
“这样既可以做买卖赚钱，万一真有谁眼红举报咱们，咱们也可以用这种集体经营的方式来当借口。至于要做什么，我都想好了。”
林兴云专门儿找自家妹妹和妹夫，问的可不是帮他选工作这些事儿。
问的是这经济改革的政策下来后，他俩这大学生对以后的种花发展有什么看法？
他家幺幺和词安聪明，又是在全国顶尖的大学学习，眼界明显不是普通人可以比的。
所以找他俩聊天儿准没错。
“我打算到时候直接带着咱们村的人办厂，词安推荐我要办的话就办五金工厂，专门维修农具的那种。”
说到自己的打算，林兴云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窥见日后整个富家村富起来的繁荣景象。
“咱们村儿本来关系就亲近，基本上都是不出五服的同血脉兄弟，到时候鼓动大家团结起来，一起办个这个厂子……”
大孙子说的激动，蒋老太却冷静的很。
要办厂，说的容易做起来难，钱从哪里来？大家伙儿虽然都是有关系的亲戚，但事关利益，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说赚钱就赚钱，大家不种地了吗？
谁相信你呢？
况且说办什么五金厂修农具，技术呢？那是能吃饭的本事，从哪里去学，又有谁愿意教给咱们村里那些人。
就算是赚到钱了，这么多人，最后按什么来分账呢？
又是按工分来吗？
公分这玩意儿大孙子你又不是没经历过，其中有多少水份，多少人偷奸耍滑，在其中浑水摸鱼你自己不清楚吗？
不过这些并不是她用来打击大孙子理想的棒子。
蒋老太等大孙子激动的说完自己以后的规划，这才慢慢开口问他这些事关钱、人，分配的问题。
“奶奶不是拿这些话打击你，反而是在告诉你怎么做。”
蒋老太摸了摸大孙子的头，眼神慈祥。就像小时候教一直不成功的大孙子如何点燃火一样。
“奶奶知道组织人马一起办厂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像你爸爸当年当大队长的时候，也有很多人不服气。但事在人为，如果你能把奶奶刚才提的那些问题全部都找出方法来，那奶奶就相信你一定可以把这个厂子办的红红火火。”
蒋老太说完，林兴云又沉默了。
确实，这厂子光说的时候是简单，但真要打算办厂细想其中有不少的问题。
“云娃子，你先想着吧，奶奶做饭去了。”
蒋老太就像一个指点完入门弟子神功大法，继而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扫地僧一样，飘飘然背手离去。
走到一半，她又想起什么事的突然回头，然后把大孙子手里的扫把取下拿走。
这个动作顿时打断了林兴云的思绪。
他看着奶奶离去的背影愣了一秒钟，然后突然大声喊道，“奶奶，反正大龙叔那边还是麻烦您帮我说一下。”
不论如何行动才是最重要的，他杵在这里光想是想不出结果的。
“行，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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