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风险感，几乎吞没了他的全部思考空间。
再支持顾胤深，不仅意味着股价可能会继续探底，还可能在将来的股东斗争中，得罪现在明显占据“民意”与“道义”的顾鸿涛一派。
这是政治判断，更是资本选择。
李明缓缓关掉屏幕，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写满了一个基金操盘人必须做出的冰冷结论。
眼下继续站在顾胤深一边，恐怕已经不符合他们基金的利益。
李明深吸一口气，望着窗外雾霭中的天际线，终于按下那个早被顾鸿涛的下属暗中有意留下的号码。
嘟嘟两声之后，电话接通了。
那头传来低沉冷静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谨慎和审视：“这里是周铭。哪位？”
李明压低嗓音，语气沉稳却明显带着一丝紧张：“周助理，我是……李明，卓辰资本。我们之前在股东会有过短暂接触。”
那边沉默了一秒，继而声音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原来是李总。您这么晚打来……是就最近的局势，想聊些什么？”
李明目光微闪，转身走向办公桌，将咖啡杯重重搁下，像是砸断了心头的最后一丝犹豫。
“关于贵集团目前的局面……我们基金经过慎重评估，认为顾鸿涛先生提出的‘拨乱反正、稳定大局’的思路，更符合公司长远发展和股东利益。我们希望，有机会能当面聆听顾鸿涛先生对未来的治理规划。”
周铭那头没有立刻回应，仿佛在斟酌措辞。
几秒后，他的声音缓缓传来，带着一点点轻巧的笑意，但语气始终不动声色。
“李总的判断，向来独到。二爷一向重视理性力量的声音。我会转达您的善意。”
“明天中午，有一场小型非公开午宴，几位持股5%以上的朋友都会到场……届时，李总也可以加入。地址我稍后通过加密信道发您。”
“谢谢周助理。”李明松了一口气，语气真诚。
“彼此共赢嘛。”周铭意味深长地说完，随即挂断电话。
李明握着手机，站在原地良久。此时此刻，他已经完成了立场的转变。
这一通电话，不只是一家机构的转向，也是一场资本风暴中，一块重量级砝码的悄然落下。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侧，一间灯光昏黄、古朴典雅的私人会所中，另一个更隐秘的计划也正在悄然成形。
包间隔音极好，房门厚实。室内，紫砂壶蒸气袅袅，静谧中透着压迫感。
周铭坐在主位，神情沉稳如水。
对面，是项目组的副组长孙强，他身材微胖，额角微秃，脸上堆着过度恭敬的笑意。
周铭慢条斯理地将茶壶放下，然后从身侧公文包中抽出一个鼓鼓的文件夹和一个略显厚重的信封，缓缓推了过去。
“孙经理，”他语调不快不慢，仿佛一位长者在给晚辈提点人生，“你在现在的位置上，屈才了。我们注意你很久了。你的管理能力、数据处理能力，包括对人心的拿捏……都很有潜力。”
孙强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与狐疑。他本就对谢雨眠心怀芥蒂，如今听到有人如此赏识自己，又看到那厚实的信封，一颗心顿时扑通直跳。
他快速地瞥了一眼文件封面，只见上面的标题是《智慧园区项目
风险节点及数据修改指引》。
再看信封厚度，单是那一角露出的红钞边缘，便让他喉结微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笑意。
他立刻摆出一副感激又谦卑的态度：“周先生言重了！我这人说不上多大本事，但忠心还是有的。、
“谢雨眠那个女人，仗着上面撑腰，把项目当私产，动不动就训人……我早就想找机会替大家出口气了。只要您一句话，我保证办得妥妥当当，漂漂亮亮！”
周铭点了点头，神色平淡：“好。这是‘智慧园区’项目的一些‘注意事项’。你不需要自己动笔，我们有人替你写好了‘修订版’报告，你只需按照说明，找准时机，用这份U盘替换掉她交上去的那份。”
“打印稿我们也准备好了，放在你桌子的锁抽屉里，明晚会提前送到。记住，动作要自然，不能露出破绽。”
孙强迫不及待地将文件收进包里，动作之利落令人咋舌。
他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到时候我就说是她自己交给我的，我只是‘转交’而已。要是出了问题，也是她的数据出错，我最多算个不小心。到时候调查组看的是证据，不是嘴皮子对吧？”
他抬头看向周铭，眼底的谄媚已然掩不住贪婪和得意。
周铭却忽然神情一冷，声音也骤然变得冰沉：“记住，要‘自然’。你只是‘不幸’转交了有问题的报告。出错的人是她，不是你。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向前靠了一点，目光如刀般盯住孙强：“但要是办砸了……你知道后果。”
空气仿佛一瞬冻结，紫砂壶的咕嘟声仿佛都远了。
孙强背后出了一层冷汗，赶紧低头应是，双手死死按在腿上，生怕那丝止不住的发抖被周铭看见。
房内的光，落在周铭眼镜片上，反出一道寒芒。
一场刀锋暗藏的猎杀，已然悄然启动。
办公楼外风雨欲来，项目组所在的十七层却灯火通明，像孤悬在夜色中的一艘孤舟，死守着最后一道尚未被攻破的防线。
尽管时间已近深夜，办公室内仍有数人坐在工位前埋头敲击键盘，每一个回车声都像是在与死线赛跑。
空气里混杂着咖啡、疲惫和焦灼，谁都不敢松懈一分。
谢雨眠坐在主位，眼圈发青，指节泛白。
她身前的双屏显示器正同时跑着数据对比程序和项目预算分配图表，汗水从鬓角缓缓滑落，被她下意识拂去。
此刻是她工作强度最高的一周，因为她知道，在敌意的目光与数不清的暗箭中，哪怕只出一个小错，她都会万劫不复。
她吸了口气，将最后一份报告确认无误地导入U盘，同时打印出三份纸质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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