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的午后，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了方医生的诊所门口。这家坐落在法租界里的西医诊所虽然不大，却格外整洁，门口的铜牌被擦得锃亮，上面镌刻着\"仁心诊所\"四个字。
\"方医生，有贵客来了。\"护士小张轻声通报。
正在整理病历的方医生抬起头，透过诊室的玻璃窗，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宋老爷子的管家老周。
\"老周，今天怎么有空来？\"方医生起身相迎。作为宋家的专属医生，他对这位管家再熟悉不过。
老周四下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方医生，老爷子的病情...\"他欲言又止。
方医生立刻会意：\"去我的私人诊室说话吧。\"
两人来到后院的一间小诊室。这里是方医生接待特殊病人的地方，隔音效果很好，也很隐私。
\"老爷子最近怎么样？\"方医生一边给老周倒茶，一边问道。
老周叹了口气：\"不太好。这两天，老爷子总是睡不安稳，常常半夜惊醒。他...他说看见了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方医生眉头微皱：\"说具体点。\"
\"老爷子说，他看见已故的老太太站在床前，一直对他摇头。\"老周声音有些发颤，\"您说，这...\"
方医生沉思片刻：\"从医学角度来说，这可能是病情导致的幻觉。不过...\"他停顿了一下，\"老爷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老周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方医生，您也知道最近的事。程远山那小子做得太过分了，老爷子心里一直憋着这口气。\"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护士小张急匆匆地跑来：\"方医生，宋小姐来了。\"
老周顿时紧张起来：\"这个时候她怎么会来？\"
没等方医生回答，宋玉芙已经推门走了进来。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焦虑。
\"老周，你怎么在这里？\"宋玉芙有些意外。
老周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是来拿老爷子的药的。\"
\"是吗？\"宋玉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向方医生，\"方医生，我父亲的病情，您老实告诉我。\"
方医生看了看老周，又看看宋玉芙，谨慎地说：\"从医学角度来说，老爷子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太乐观。但只要好好调养...\"
\"方医生，\"宋玉芙打断他的话，\"我要听实话。\"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骚动。护士小张再次出现在门口：\"方医生，沈太太来了。\"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凝固。宋玉芙的脸色明显变得难看起来：\"她来做什么？\"
沈若兰已经走了进来。她今日一身素雅的旗袍，面带恰到好处的忧虑：\"听说老爷子病重，我特地来请教方医生。\"她的目光扫过宋玉芙，微微点头，\"宋小姐也在啊。\"
宋玉芙冷哼一声：\"沈太太，我父亲的病就不劳你费心了。\"
\"宋小姐此言差矣。\"沈若兰温和地说，\"老爷子一向待我如亲生女儿，我来问问病情，也是人之常情。\"
方医生看着两个女人之间暗流涌动，不动声色地说：\"既然两位都关心老爷子的病情，不妨坐下来好好谈谈。\"
\"不必了。\"宋玉芙站起身，\"方医生，我改天再来。\"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宋小姐且慢。\"沈若兰突然开口，\"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想请教方医生。\"
宋玉芙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
沈若兰继续说道：\"听说老爷子最近总是看见已故的老太太，不知方医生以为这是何原因？\"
宋玉芙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你怎么知道这事？\"
\"知道的人可不止我一个。\"沈若兰意味深长地说，\"宋小姐，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老爷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看见老太太？\"
方医生察觉到了什么，插话道：\"从医学角度来说，病人在重病期间出现幻觉是很常见的...\"
\"方医生，\"沈若兰打断他，\"您还记得三年前的那件事吗？\"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老周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宋玉芙的脸色更加难看。
\"三年前？\"方医生谨慎地问，\"沈太太指的是...\"
\"就是老太太去世前的那场病。\"沈若兰平静地说，\"当时，您也是主治医生吧？\"
方医生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那次是心脏病发作，很突然...\"
\"是啊，太突然了。\"沈若兰意味深长地说，\"突然到连老太太最喜欢的那盒点心都来不及吃完。\"
宋玉芙猛地转身：\"沈若兰，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沈若兰直视着宋玉芙的眼睛，\"有些事，不是埋得够深就没人知道。有些人，不是装得够好就能瞒得过所有人。\"
老周突然站起来：\"我...我先出去了。\"
\"老周，你留下。\"宋玉芙厉声说，\"我倒要听听，沈太太还知道些什么。\"
沈若兰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的不多，只是听说，老太太生前最后吃的那盒点心，是从宋小姐房里送过去的。\"
方医生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大变。他清楚地记得，当年给老太太验尸时，发现了一些异常的症状，但碍于宋家的地位和威望，这些疑点都被压了下来。
\"你胡说！\"宋玉芙激动地说，\"那天根本不是我...\"她突然停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沈若兰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我可没说是哪一天。\"
房间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方医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若兰，\"宋玉芙咬牙切齿地说，\"你别以为知道这些就能威胁我。我父亲的病，跟三年前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吗？\"沈若兰轻声说，\"那老爷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看见老太太？难道，不是因为有人心虚，所以给他下了什么东西？\"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得房间里的人都愣住了。老周的脸色变得惨白，宋玉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方医生，\"沈若兰转向方医生，\"您是专业人士，应该知道有些药物会让人产生幻觉。比如...\"她说出了几个专业术语。
方医生倒吸一口冷气。这些药物确实会导致幻觉，而且不容易在普通检查中发现。如果真的有人用这些药物...
\"够了！\"宋玉芙突然喊道，\"沈若兰，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若兰站起身，整了整衣襟：\"我想怎么样？我只是关心老爷子的病情罢了。不过既然宋小姐这么激动，那我就直说了吧。\"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峻，\"让程远山收手，否则，有些事就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
宋玉芙死死地盯着她：\"你在威胁我？\"
\"不，我是在给宋小姐一个忠告。\"沈若兰淡淡地说，\"有些事，一旦挑明了，对谁都不好。\"
说完，她转身离开，留下一室的沉默。方医生看着宋玉芙铁青的脸色，老周发抖的手，心中暗暗叹息。作为一个医生，他见证过太多权贵之间的明争暗斗，但今天这一幕，还是让他震惊不已。
\"方医生，\"宋玉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威胁，\"今天的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
方医生点点头：\"医者父母心，病人的隐私我自然会保密。\"但他心里清楚，今天发生的事，恐怕会成为改变局势的重要转折点。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方医生坐在诊室里，久久不能平静。他掏出一个旧笔记本，翻到三年前的那一页。上面详细记录着老太太去世时的症状：心跳异常、瞳孔扩张、呼吸急促...这些本该引起警觉的症状，当时都被简单地归结为心脏病发作。
他叹了口气，合上笔记本。作为一个医生，他深知有些真相永远不能说出口。但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他又怎能对这些事视而不见？
夜幕降临，诊所里渐渐安静下来。方医生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在这个繁华的上海滩，每天都在上演着各种明争暗斗。而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只能在这些事件中保持沉默。
但他知道，今天的这场密谈，必将在上海滩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沈若兰的出现，宋玉芙的反应，老周的态度，无一不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他拿起笔，在今天的病历本上写下：宋老爷子，症状：幻觉、失眠、心神不宁。建议：密切观察，谨防意外。
这短短的几行字，包含着太多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但他相信，终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而他作为一个医者，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守护生命，维护医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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