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在少年身边坐下，身体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
“目前主要是稳定他的状态。雷纳德医生那边定期的检查和康复计划会严格执行。日常……就是让他慢慢适应环境，建立基本的生活规律。”
回答条理清晰，显然已深思熟虑。
“你的能量核心，还有那耳饰。” 伽奥视线在伽罗右耳那枚耳饰上短暂停留，“最近有没有异常？”
“暂时稳定。” 伽罗言简意赅。
他不想让父亲过多担忧，卡厄斯的存在那只会让情况更加复杂。
“那就好。”
父子俩又聊了些军部事务和其他家常，时间在交谈中流逝。
少年吃完手中橘子。
伽罗很自然地扯过一张抽纸，拉过少年的手，替他擦掉指尖沾上的汁水。
少年没有抗拒，只是看着伽罗的动作。
“他最近有很强的模仿行为。” 伽罗一边擦拭，一边对伽奥说道，“我做什么，他时常会学着做。喝水、吃饭、甚至一些简单的动作。”
“模仿行为啊……” 伽奥沉吟着。
“嗯。” 伽罗低声应道，抬头看墙上时钟。
这一看，他才惊觉都快过饭点了
“都快过饭点了。爸，您吃饭了吗？”
“还没。” 伽奥放下一直没碰的水杯。
“就留下来一起吃吧。”
“好。”
伽罗起身走向厨房，开始准备午餐。
厨房里，菜都已经提前备好，只需要下锅翻炒。
十五分钟后
三人落座。
伽罗坐在少年旁边，伽奥则坐在伽罗的对面。
饭吃到一半，伽罗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
“伽罗。”
那声音清冽悦耳，像冬日里的不冻溪水，带着一种独特的、干净的质感。
更重要的是，使用的是标准的阿德里星语。
伽奥动作停顿，父子二人几乎同时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那个一直沉默的少年。
他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手里还握着勺子。
但他抬起头，看着伽罗，再次开口，声音平稳而准确：“伽罗。”
这不是无意识的模仿，而是带有明确指向性的呼唤！
伽罗心脏猛地一跳，他放下筷子，“你……是在叫我？”
少年看着他，没有立刻回应，像是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又像是在组织语言。
几秒后，他再次开口：“伽罗。”
还是这句。
伽奥眼中闪过惊异，放下碗筷，神情变得严肃而专注，仔细地观察着少年。
伽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几乎可以断定，少年已经度过最初那种完全懵懂、仅凭本能行事的混沌期。
开始进入一个意识逐渐复苏、认知能力重建的新阶段。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名字……？”少年重复着这个词汇，眼中掠过困惑。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
最终却只是茫然地抬起眼，对着伽罗。
伽罗对上少年那茫然眼神，迅速侧开头，“先吃饭吧。”
饭后，少年依循习惯，走回客厅，在沙发上他常坐的位置坐下。
伽罗收拾着碗筷，伽奥跟着走进厨房。
水流声哗哗作响。
伽奥站在伽罗身后，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肯定：“伽罗，关于那少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这不是疑问句。
伽罗洗碗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沉默本身也是一种回答。
他继续说道：“那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回来之后，对他的态度……变了很多。”
伽奥捕捉到儿子身上那些细微的变化。
那份原本更多是出于责任和报恩的守护里，掺杂进一种更复杂的情感。
仿佛他们之间突然多出一段外人无法知晓的、共同的经历。
伽罗关掉水龙头。
他依然背对着父亲，双手撑在冰凉的水池边缘。
“我……”
他张了张嘴，却没法把话说出口。
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反复出现，都有些怀疑自己那段经历的真实性。
许久。
“爸……” 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茫然，“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甚至……我都不敢确定，那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他转过身，面对着自己的父亲。
那双总是沉稳的眸里，此刻清晰地映出困惑、挣扎。
这是他很少在父亲面前流露的情绪。
伽奥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伽罗，” 他开口，声音沉稳如山，“我或许无法完全理解你经历的一切，但你是我的儿子。我了解你，胜过了解任何人。”
他向前一步，目光与伽罗平视：“你的判断，你的感觉，很少出错。”
“你选择承担这份责任，我尊重你的选择。” 伽奥继续说道，“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包括我。你只需要遵循你自己的内心和判断，走下去。”
“爸……”
“但是，” 伽奥语气陡然转沉，“记住一点：无论如何，保护好你自己。你肩负的是整个阿德里的未来。任何事，任何人，如果威胁到你，你必须优先考虑自己。明白吗？”
“我明白。”
伽奥抬手，拍了拍伽罗肩膀：“好了，我该回去了。”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厨房。
伽奥走向玄关，伽罗跟在他身后。
在经过客厅时，伽奥目光再次落在那安静坐在沙发上少年身上。
片刻，收回目光，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打开门。
“爸，” 伽罗在门口叫住他，“再见。”
伽奥回头看了他一眼：“照顾好自己。”
门合上。
伽罗在门口站了片刻，才转身回到客厅。
刚走到沙发旁，那道清冽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执着：“伽罗。”
少年依旧坐在原处，仰头看他。
不知为何，仅仅是听到少年呼唤自己的名字，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感觉……近似于高兴。
他在少年身边坐下，认真地回应：“嗯，我在。”
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很轻，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耐心与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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