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说：“所以，我发誓要守护你，一直一直。”
小路到了分岔口，再往前就是宽阔的大路。
李南和陈小秋停在这里，风声从山谷那一头呼啸过这一头。
带着呜咽的回响，震得人心里发麻。
李南停在路口，看着陈小秋。
陈小秋也抬头看着李南，这一路她都没有说话。
直到这一刻，她才开口。
她说：“李南，你不是弃儿。”
“我也不是。”
陈小秋说：“我们无法决定十八岁以前的人生，可十八岁以后，人生就是我们自己的了。”
“你早就不是曾经那个被母亲扔在一边的弃儿了。”
“我也不是被母亲遗弃的小秋。”
“我们的人生早就翻过了那一页，有了新的开始，新的未来。”
“困住你的，不是那些过去，是你自己。”
陈小秋笑了，她说：“还有一个事实，其实你本质上也不是真的爱我。”
“你只是想抓住我，像是曾经那个孤独的男孩想要抓住母亲一样。”
李南怔怔的站在原地，他错愕的看着陈小秋。
心中五味杂陈。
他张张嘴，想说不是的。
我是真的爱你。
但话到嘴边，却无法说出口。
陈小秋言尽于此，她吸一口气，站在李南面前挥挥手。
正式和李南道别说：“再见，李南。”
她对着他挥挥手，她说：“别再来蒲家村了，这里不是你的家。”
李南苦笑，“再见，是再也不见吗？”
陈小秋摇摇头，“怎么会。”
“再见，是下次再见。”
……
陈家巷里，陈国栋整日买酒，醉生梦死。
邻居陈爱华看着实在难受，和男人王强说：“要不你去劝劝陈大哥？”
王强说：“我劝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蒲幺美和陈国栋那点事，因为邹文斌的出现，菜市场很快就人尽皆知了。
一点星火，燃了整个陈家巷。
现在谁都知道陈国栋不仅给蒲幺美当牛做马一辈子，还当了王八，养了两个不是自己的孩子，便宜爹当的。
啧啧！
王强都替陈国栋冤得慌。
最气人的是，唯一一个亲生女儿陈小秋，当初还被蒲幺美虐待给逼得离家出走了。
辛劳半生，到头来却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成了整个菜市场和陈家巷茶余饭后的谈资。
陈国栋怎么可能还想得开？
这事换谁都想不开的。
王强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电视说：“蒲幺美跟人跑了，那男的还是个老白脸吧？这事整个陈家巷的人都知道了。我要是陈国栋，我比他还疯呢。”
“喝点酒算什么。”
“我要是他，我就砍死蒲幺美，砍死那个什么邹、邹啥来着。”
陈爱华白了王强一眼。
陈国栋也不是完全没有气性，他拿刀追去了大平层。
只是，他没有真的下去手。
陈爱华说：“要是人人都像你王强这样还得了。”
“动不动就是砍人，你砍死别人，自己不用偿命不用吃枪子啊？”
王强冷哼一声：“死怕什么。活成陈国栋才可怕。”
拿着菜刀都不敢砍人。
王强都无法想象，怎么有人这么懦弱，任由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拉屎拉尿。
陈爱华长叹一口气，自己去了陈国栋家。
敲门好半天才进屋，屋里臭气熏天。
到处都是酒瓶和垃圾。
以前陈国栋多干净一个人，衣服再旧也洗得发白。
从来不会这样。
看来是真的大受打击了。
陈爱华走到沙发上一看，陈国栋正趴在吐呢。
吐得都见了血丝。
陈爱华哎呀一声，赶紧让王强过来拉着陈国栋去了医院。
……
医院里，陈小秋到的时候陈国栋的胃镜已经做完了。
医生说：“就是胃出血，病人不能这么喝酒了，再喝下去命都要完。”
说完还看了一眼陈爱华和王强。
“你们做家属的注意点吧。”
王强郁闷，诶了一声：“什么态度，我又不是家属。”
陈爱华拉了他一下，王强才住嘴。
陈小秋站在旁边道谢后送走陈爱华和王强。
然后她找护士帮忙请了个专业的护工照顾陈国栋。
陈国栋胃镜麻醉醒来后，看见陈小秋站在病床边。
空气里，满是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陈国栋看见陈小秋，没说话。
转头到一边，对于这个女儿，他心里难受。
没脸见她。
以前，他虽然护着陈小秋，但陈小秋说得对。他的护是有限的。
在蒲幺美面前，他从来没有真的为了陈小秋和蒲幺美反抗过。
也没有在陈玉豪欺负陈小秋的时候，帮她过，更别提拿小秋和玉然一样公平对待。
他是个混蛋无能的父亲。
满心满眼都是玉然和玉豪，到头来这两个孩子竟然都不是他的。
真真是一场笑话。
只有被蒲幺美看不上眼的陈小秋，是他的孩子。
那几年，陈小秋受的苦和罪，他不能原谅自己。
陈国栋真的没脸见陈小秋。
护工来了，替陈国栋倒水，看着输液的瓶子。
陈小秋淡淡对陈国栋说：“爸，别酗酒了。”
“再这么喝下去，身体会垮的。”
陈国栋没抬头，压着声音说：“我不要你管。”
“你走。”
他对不起陈小秋，没脸见她，更没脸麻烦陈小秋。
陈国栋说：“你过好你自己。”
“陈家的人和事，一个都不要沾了。”
陈国栋还是泪浅，说着就哭了。他忍不住啊。
小秋还肯管他。
他心里难受又高兴。
陈小秋叹口气，替陈国栋掖好被角。
“爸。在陈家那两年，你对我的那点好，我记得。”
蒲幺美打骂那么凶，陈国栋那么懦弱一个人，却也会为了她和蒲幺美吵架。
虽然，他没吵赢。
大多数时候，只能和陈小秋一起挨骂。
但那时候在陈家，陈国栋是真心对他好过。
陈国栋悄悄塞给她的那些牙缝里挤出来的钱，她没有忘。
人的感情都是复杂的。
陈小秋对陈国栋既不是纯粹的爱，也谈不上纯粹的恨。
陈家家破人散，一步一步走到现在。陈国栋的性格必然是最难受的那一个人，他不仅要面对支离破碎的陈家，还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疼爱了一辈子的陈玉然陈玉豪都不是他的孩子。
蒲幺美还堂而皇之的把邹文斌找回来了。陈小秋听人说，蒲幺美找回邹文斌后，两个人就从春城消失了。
陈玉然也很久没有回过陈家巷了。
陈国栋就像是一个被利用完再没有价值的垃圾，孤独的烂在陈家巷里。
这天底下，再懦弱的男人也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
陈国栋没疯已经算是好的了。
陈小秋看见陈国栋憔悴不堪，满头白发的样子，心里说一点不担心是假的。
她拉开病床边的椅子，坐在陈国栋身边说：“爸。”
“不要再酗酒，不要这样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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