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安史之乱结束
作为俘虏，他们的生活条件极为艰苦。
一日仅能吃上一餐，食物不过是难以下咽的麸皮、干涩的豆饼，再配上些苦涩的野菜。
短短半个月过去，杜甫原本就清瘦的面庞愈发憔悴，身形也更加消瘦，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
纪由依旧精神抖擞。
他每天上好几趟厕所，放下小茅屋就给自己加餐。
偶尔还会揣个肉饼、水煮蛋给杜甫和身边俘虏。
杜甫消瘦不是因为饿，是因为心中理想破灭。
一路上，他们这支俘虏队伍所经之处，目光所及，皆是妇孺。
男人早就被抓完了，不分年龄。
老人还能在战场上当盾牌。
为了补充前线兵力的损耗，官府在各地展开了一场近乎疯狂的抓丁行动。
所到之处，鸡飞狗跳，无数家庭支离破碎。
那些被抓的男人们，被迫离开家乡，离开亲人，踏上未知且充满危险的战场。
只留下妇女们伤心的泪水，以及孩子们惊恐的眼神。
尘土飞扬的村口，叛军们正粗暴地拉扯着一位头发斑白的男子。
男子踉跄着脚步，眼中满是惊惶。
一个衣衫褴褛的幼童，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死死抱住官兵的大腿，声泪俱下地哀求着。
“求您了，不要抓我阿耶！”
“哥哥们都去了。”幼童哽咽着，话语里满是绝望。
她想起了大哥被官兵带走时那决绝的背影。
还有二哥临行前对自己的叮嘱。
如今，这噩梦般的场景又要降临在阿耶身上。
“求您，求您不要抓我阿耶，阿耶年龄大了。”
她仰起头，眼神中满是哀求，望着那冷漠无情的官兵。
哥哥们被官兵抓走了，现在父亲也要被叛军抓走。
可回应她的只有叛军不耐烦的咒骂和更加用力的拉扯。
叛军脸上露出不耐烦的凶狠神色，猛地一脚踹向紧紧抱住自己大腿的幼童。
太重了。
“砰”的一声闷响，幼童摔在地上。
她蜷缩着身子，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男子看到自己的孩子被如此粗暴地对待，不顾一切地挣脱官兵们的束缚，想冲过去抱起自己受伤的孩子。
然而，他的反抗在如狼似虎的叛军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他动弹不得嘴里发出绝望的呼喊：“我的儿啊——”
杜甫见此吞声痛哭。
“这还是那个曾经繁华昌盛的大唐吗？”
俘虏们纷纷斥责叛军。
叛军们对俘虏们的斥责充耳不闻，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叛军啐了一口，恶狠狠地吼道：“都给老子闭嘴，再嚷嚷，现在就把你们都宰了！”
杜甫不懂往昔“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的大唐盛世，如今竟沦为如此人间炼狱。
远处突然扬起一阵更浓的尘土，马蹄声如雷般滚滚而来。
叛军的一队骑兵赶了过来，为首的军官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披黑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勒住缰绳，目光冷冷地扫过现场，当看到那摔倒在地的幼童和混乱的局面时，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军官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那个踹了幼童的叛军连忙上前，点头哈腰地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军官听完，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不过是抓几个壮丁，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还弄出这么大动静。”
说罢，他转头看向男子，“你，起来，带着你的孩子赶紧滚。”
男子愣住了，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围的叛军们也面露惊讶之色，显然没想到军官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军官再次喝道。
男子这才如梦初醒，急忙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幼童抱起来，眼中满是感激。
他抱着孩子，脚步踉跄地往村子里跑去，不敢回头看，生怕这是一场转瞬即逝的美梦。
带队军官面色阴沉，狠狠剜了一眼这队叛军，语气冰冷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厉声道：“反复强调过，你们的职责仅仅是将这些人安全押送回长安。”
“除此之外，任何闲事都不许插手！”
这些俘虏皆是朝廷官员。
文人手中的笔墨仿若杀人利刃，这些官员即便沦为阶下囚，他们的影响力依旧不容小觑。
叛军本就打着“正义”的幌子起事，如今怎敢明目张胆地在这些人面前行凶作恶，毁了好不容易营造的表面形象。
叛乱，打出的旗号是“讨伐杨国忠”。
杨国忠在朝中独揽大权，行事专横腐败，朝堂上下被搅得乌烟瘴气，民间百姓亦是怨声载道。
安禄山正是瞅准了这一点，以“清君侧”之名骗取了部分人的支持，让不少不明真相的士兵和民众误以为他的叛乱之举是在为民除害。
再者，安禄山身为粟特族人，在边疆地区大肆煽动胡汉对立情绪，蛊惑边疆将士，让他们纷纷站到自己这边，壮大叛乱的势力。
底层士兵只知讨伐奸相，哪知高层政治斗争。
要是没看管好文人，让其从中蛊惑，军心会大乱！
.....
杜甫在漫漫征途之中，目睹了太多的生死离别，见证了民生的艰难困苦。
在铺天盖地的灾难面前，他忠实的将眼前所见的一切如实记录。
没有虚构、没有矫饰，也没有煽情。
纪由欣赏杜甫，恰恰就因为他是“天地一沙鸥”。
士族阶层往往高高在上，很难对底层百姓产生共情。
可杜甫偏偏是个标准的士族，其出身门第之高，甚至远超王维。
即便如此，他却能为天下苍生振臂高呼，发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般悲愤的不平之声。
当自家的茅屋在风雨中摇摇欲坠时，他心怀的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宏愿，渴望天下所有贫寒之士都能有一处安身之所。
杜甫与百姓同呼吸、共命运。
他经历了彻底的失去，也完成了彻底的重建。
在他的诗歌里，处处流露着对世间万物的仁爱，声声呼唤着清明的仁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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