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春儿把文许言让进了屋子里，文许言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茫然涌上来，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他慢慢走进小院，马春儿在他身后轻轻关上了那扇黑漆木门。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刚刚出炉的点心甜香。
角落的小厨房里，炉火还燃着，一口小锅坐在上面，锅里正温着给文许言准备的醒酒汤。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熨帖，与他此刻混乱的心境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马春儿走到小厨房门口，拿起布巾垫着，揭开了小锅的盖子，一股带着药材清香的温热气息弥漫开来。
她用小勺轻轻搅动着锅里的汤水，动作不疾不徐，侧脸在氤氲的热气里显得有些模糊。
“要喝点吗，”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不过却甜得有些发腻，“汤快好了，文大人……要喝点吗？”
看着那袅袅升腾的热气，看着马春儿俏丽的侧影，再想到杨青青离去时那绝望冰冷的眼神，他只觉得心口堵得发慌，像是压了一块冰冷的巨石。
他颓然地在小院里的石凳上坐下，双手捂住了脸。
那点心的甜香，此刻闻起来，竟带着一丝难言的苦涩。
杨青青负气回到了府里，不过她并未将这件事情告诉我，她怕告诉我，这件事情更加不好收场了。
次日文许言回来了，去了杨青青的院子，不过他又像那天一样，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独自睡去。
杨青青心里乱糟糟的，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那样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
末了，她默默放下手中的绣绷，吹熄了灯，一声不响地上了榻。
“你和她断了吧，她有什么好？”杨青青还是没有忍住。
“好，好，我明日就把她打发了，你安心歇着吧。”文许言不耐烦地说道。
“主君可当真？明日就和她断了？”杨青青的眼睛里闪耀着光彩。
“当真！”文许言打了一个重重的哈欠，睡了过去。
第二日文许言照样出门去，杨青青却有了自己的想法。
文许言还是去了那个小院，马春儿出来迎接的。
马春儿看着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像她这年纪，寻常人家的女子早已是几个孩子的娘了，可她长相俏丽，又是唇不点而红的模样，自然也是惹人爱怜，也怪不得文许言那般爱护她了。
“大人，你来了。”见到门外的人，她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
文许言骑着马，他翻身下来，顺手把缰绳递给身后跟着的小厮，“耀华，去拴马。”
“喏。”
耀文今日里有事没有跟出来，于是文许言带了另外一个小厮
文许言把缰绳给了耀华，便和马春儿一同进了院子。
“今儿刚做了一桌好菜，大人还没用早饭吧？”
“正饿着呢，空着肚子来的。”
“哪至于这样，下次大人在府里用了早饭，晚些来也不妨事。”
“我就爱吃你做的饭菜。”
两人说着话进了屋。
留在外面牵马的耀华，却是愁眉苦脸，眼神复杂地望着两人进去的方向，嘴里小声嘀咕着，“完了完了，侯爷这安稳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你说什么完了？”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耀华一大跳，他猛地回头，看见一身男装的杨青青正站在那儿。
“杨、杨、杨姨娘！”耀华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杨青青眼里冒着火，死死瞪着耀华，“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杨姨娘……哎哟！”耀华话没说完，脚上就挨了杨青青狠狠一踢，疼得他直跳脚，“哎呦喂！你们一个个都找我做什么！你们直接问侯爷去啊！不就是……不就是养了个外室嘛！”
“养外室”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杨青青耳朵里，瞬间点燃了她所有的怒火，烧得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她一把推开耀华，几步冲到那虚掩的院门前，抬脚“哐当”一声就踹开了门！
耀华吓得顾不上马了，赶紧追上去，“杨姨娘！使不得啊！”
可还是晚了一步。
杨青青已经冲进了小院，院里两个小丫鬟正洗着衣服，一个粗使婆子在扫地。
堂屋的门敞开着，文许言正拿着筷子吃饭，坐在他对面的，正是马春儿。
只一眼，杨青青就认出来了。
“又是你，没完没了了，就跟鬼一样！”杜若看到马春儿，心头的火直往上蹿，不管不顾就往堂屋里冲。
院里的小丫鬟和婆子见状，慌忙上来阻拦，“你做什么，你是从哪里跑来的？”
“这，怕不是土匪！”
杨青青抬脚就把挡路的踹开，她是练过武的，这几个下人哪里拦得住她，她三两步就冲进了堂屋。
文许言见杨青青突然闯进来，立刻起身，下意识把马春儿护在身后，“你，你怎么又来了！”
“你让开！这事没完，谁也不能拦着我！”
“你昨日说和她断了，你今日里又来了！你打量我是傻子吗？怪不得府里的姨娘没有吵闹的，她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杨青青的眼睛都红了，她拔下头上的簪子就要往马春儿脸上划去。
她恨极了，只想毁了这张勾引文许言的脸。
“杨青青！你闹够了没有！”文许言一把攥住她握着簪子的手腕。
“你放开我！放开！”
杨青青拼命挣扎，一脚踢翻了饭桌。
桌子“哐当”一声砸向马春儿，文许言急忙转身去护住马春儿，趁这空档，杨青青挣脱了手，簪子狠狠朝马春儿脸上刺去！
电光石火间，文许言猛地伸手一挡！
“滋啦”一声，杨青青手里的簪子划过了文许言的手背。
血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大家都静默在当下，谁也没说话。
大家都愣住了。
“文大人！”马春儿惊呼一声，赶紧上前查看文许言的手。
“主君……”杨青青看着那流血的手背也慌了神，手里的簪子“当啷”掉在地上，她也想上前看看。
文许言却一把甩开她伸过来的手，眼神冷得像冰，“你闹够没有！”
杨青青僵在原地，像个做错事被抓到的孩子，又慌又怕，“我……我不是要伤你，我只想教训那个贱人……”
“呵！”文许言冷笑一声，看也不再看她，“耀华！把她给我拖回侯府去！禁足！”
耀华跑了进来，看着眼前的情形，赶紧去拉杨青青。
杨青青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目光死死粘在文许言的身上。
她看见马春儿正小心翼翼地托着文许言的手，用自己的手帕替他包扎。
那帕子上，绣着一朵刺眼的芍药花。
“文大人，您怎么样了？”
“你没事就好。”文许言垂着眼，看着马春儿，那眼神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杨青青的眼泪，终于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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