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走马观花，在秦峥梦中闪过。
他看着自己曾经和江令窈的过往，从教坊里带她出来，把她囚禁在别院，看着她从满目欢喜到绝望麻木，江令窈在崖边那一眼刺痛了秦峥眼眸。
当年在江府一见，情根深种。
秦峥不断差人打听关于江令窈的事，知道她身世不详，可那些腌臜丑事是江令窈生母所为，窈窈是无辜的。
秦峥把人带走，把她安置在温园里。
江令窈本来以为秦峥有所图，秦峥却说：“无事，你在这住着即可，等你以后想到营生了再搬出去也不迟，或者你一直住在这里也行，这是我名下的府邸，平常没人会来。”
江令窈红着眼，眼中充斥着警惕与不信任。
秦峥摸了摸鼻子，“放心，我不会欺负你的，你放心住着，有事就差使管家，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秦峥怕又吓到她，连忙离开了。
江令窈无处可去，只好住下来，她从前被当做娇滴滴的闺阁小姐教养，除了调香泡茶女红以外，没有别的技艺。
好在玉兰还在她身边。
江令窈只好做了香料，让玉兰带去外面的香料铺子里售卖。
几个月下来，倒也存了些银钱。
江令窈情况稳定下来后，秦峥又出现了，说是什么正巧路过，温园离得近要进来吃饭。
一次两次三次，江令窈也跟秦峥熟悉起来了，当年的秦峥鲜衣怒马少年郎，蓬勃生命力与明确坦然的真诚喜欢摆在江令窈面前。
绝望之境下的相助，江令窈对秦峥萌生情愫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秦峥说他没有定亲，他想娶她。
江令窈身世不清不楚，她有自知之明，武安侯府的人不会答应她进门，但没想到秦峥忤逆家中长辈，坚定要娶江令窈。
大战在即，秦峥在出发前来见了江令窈。
江令窈害怕他出事，眼泪成串似的落下。
“窈窈别怕，我会平安回来的，我会来娶你的。”
“你就在京城等我，别怕。”
“我娘找人给我算过，我会长命百岁的。”
秦峥抱了江令窈许久，他擦着江令窈面上泪痕，呢喃着让她别怕……
后来秦峥走了，没等他回来，江令窈就被官差带走。
她身子从小就不好，受了不少牢狱之灾，后来又被丢进教坊里，瘦的不成人形。
江令窈有傲气，宁死不屈，她几次三番都没逃出去，在教坊妈妈的针对下吃了不少苦头，除了秦峥，江令窈不知道还有谁能来救她。
也许过不了几天，她就会死在这个地方。
也就是一死而已，只是很可惜，她没有最后跟秦峥告别，秦峥没了叔伯兄弟，不知他是否还活着，不知他还能不能回来。
江令窈一直坚信着，她没有做过那些事，秦峥会查清楚的。
后来，如她所愿，秦峥来救她了，可这确是江令窈的另一道地狱。
江令窈骨瘦如柴，秦峥单手就能把她拎起来，他带着人去了城外的别院，不顾江令窈的解释和祈求，最后她浑身是伤。
梦里的男子毫无人性，再也不是江令窈曾经认识的那个人。
从那时起，一切就都变了，再无转圜余地。
整整六年。
江令窈丧女，最后赔了一条命。
看到她跌落山崖的那一刻，秦峥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还能活着，他可以当做过去的事不存在，秦峥乞求着，让江令窈能活下去。
万丈深渊，崖底深湖。
江令窈不会水，又怎么能活得下来？
四年里，唯有秦承郢成了他和江令窈最后的联系，明明……他们原本该是一对恩爱不疑的夫妻，郢哥儿会有疼爱他的母亲。
可一切都没了。
秦峥心里荒芜，世上，再无人知晓他的喜悲，江令窈还那么小，二十出头的年纪，便独自走上了黄泉路。
他装作自己还像个正常人，他装作自己是个慈父，他装作早就释怀了江令窈的死。
可当她再出现时，秦峥的伪装轰然倒塌。
那是他的窈窈啊……
曾经发过誓，会一辈子在一起的窈窈啊。
秦峥不顾一切地想要把江令窈抢回自己身边，他做了许多错事，害得窈窈旧伤复发，当真相大白那刻，秦峥觉得自己是被命运玩弄的傻子。
他再没有脸面出现在窈窈面前，他是个罪人，曾经亲手杀死自己女儿的罪人。
秦峥痛苦不堪，那六年记忆凌迟着他的心。
那些事无法挽回，秦峥不敢奢求她的原谅，更没有资格听萄萄再叫他一声爹。
更没有机会，向那个流产的孩子说声对不起。
秦峥万死难辞其咎。
后来窈窈生产，秦峥在景明院的桂花树下站了许久。
那些年的缺失无法弥补，她最困难，最需要秦峥的时候，他不在，这一次就当做是秦峥最后陪着她了。
好在最后母子平安。
秦峥希望她余生幸福安乐，他离京了，他不想看到窈窈的为难勉强。
到达兴城，秦峥整顿军队，以后驻守西境，除非郢哥儿成亲，他不会再回京。
在兴城待了数日后，秦峥又秘密去了雍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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