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然看着满满一大盘的土豆烧牛肉陷入沉思当中，良久都不曾再动筷子。
“吃呀，然然，你发什么呆呢？”母亲疑惑地放下筷子，同时认真地注视着李雅然问道。
过了半晌，李雅然才在深思熟虑后缓缓开口：“妈妈，我知道自己没有动手做饭，就最好不要乱提意见。但是这一点其实爸爸也跟您讲过很多次了，土豆和牛肉不要同一时间下进锅里，否则土豆刚好合适的时候牛肉没有好。要等牛肉差不多炖烂的话，那土豆就会像今天这样全部烂在锅里，夹也夹不起来。”
“然然，你是在指责我吗？你和你的爸爸一样，都觉得我做不好这些事情对吗？可是我明明已经尽力了，但你们就是不满意，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感到不满。”母亲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稳，可李雅然分明看见她的眼中泪水正在积蓄。
“唉！”李雅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重到让人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心口仿佛压着什么重物，而她仅能通过呼吸的浮动去努力移除那个重物。
“妈妈，您真的尽力了吗？我想请您好好回忆一下，您真的有在意过我们对你说了些什么吗？”这一次，李雅然终于不再顺从母亲。
然而她的母亲却将筷子重重地摔在桌子上，而后猛地站起身来指着李雅然大声斥责道：“怎么？长大了就有能耐了是吗？现在是不管谁都能到我面前来骂上几句了是吗？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女儿！”
“妈妈，您就不能讲点道理吗？我明明是在好好地跟您沟通，什么时候开口骂过您？家里的矛盾究竟为什么会越积越深，您心里难道一点数都没有？就说这道土豆烧牛肉，爸爸跟您说过无数次了，每一次您做他都会说，起锅前半小时再放入土豆就很合适，可您从来都没有听过他的意见。好！菜是您做的，我是没有资格指手画脚，可爸爸说你既然做不好，那他就自己来做，你也不同意！你非但不准他自己动手，还偏偏要说他嫌弃你！然后土豆和牛肉你也偏偏要同时倒进锅里。我真的不明白您到底在执拗些什么？就稍微改变一下做菜流程会给您造成那么大的影响吗？生活难道不是相互迁就的吗？”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李雅然的母亲大声辩驳着，眼泪自她的脸颊快速滑落下来。
“我没有做错，就是他变了，是他处处都在嫌弃我！”母亲的声音逐渐哽咽起来，这让李雅然再次后悔同母亲发生争执。
“唉！”李雅然再次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她同样站起身来扶住母亲的肩膀，“妈妈，有一件事情你必须依靠自己想通，或许经过这么多年的生活，你和爸爸之间的激情已经不再，可在这个家里是没有人会嫌弃你的。当然前提是你愿意和我们沟通才行。”
“沟通？还要怎么沟通？你是不知道，过去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你爸爸都不会说我半句的。可现如今呢？他整天就知道指责我，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认为不对。这是我事情没有做对吗？这就是他变心了，他已经不爱我了，他对我没感情了！所以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在你爸看来我整个人就是错的！”母亲的声音已经从呜咽变成了歇斯底里。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李雅然赶紧伸手抱住母亲，以阻止她疯狂地捶打餐桌。“你们之间存在很大的误会，我知道的，我全部都明白！”
“还有你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跟你爸就是一路货，无论我对你们怎么掏心掏肺，你们都没有任何感觉！离婚就离婚，反正这个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你和你爸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你们一起都给我滚！都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母亲丝毫不听李雅然的解释，只是自顾自地怒吼。那架势似乎想要将心中的所有怨气尽数倾倒出来一般。
李雅然默默地站在原地，任由母亲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叫你滚，从这个家里给我滚出去！你难道没有听见吗？你没有长耳朵吗？我叫你滚呀！我叫你滚出去！”
“真的吗？那我可真就出去了。妈妈，我希望您可以冷静一点，好好考虑一下现状，好好考虑一下你跟爸爸的关系。”
说罢，李雅然将桌子上的碗筷统统端到厨房的水池边，然后走到房间里将书包背上后走了出来。
“你果真是有出息了呀！走呀！你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母亲见李雅然并没有向自己服软，连打带踢地将她赶到了门口。
这一次李雅然的确是坚决异常，她无惧母亲的拳头，已经准备抬手开门了。
见李雅然真的要走，母亲又上前来拉住李雅然的手臂问道：“然然，你这是真的要走了吗？你难道不要妈妈了吗？连你也不要妈妈了吗？”
“是您让我滚的，我只是听从您的吩咐而已。难道完全按照您的话做也不能让您如愿了吗？”此刻的李雅然已经极其平静了，对于眼下这样的情形，她经历过太多太多次，因此早就习以为常。她挣脱了母亲的钳制，不管不顾地朝着门口走去。
“然然，妈妈不是这个意思！”母亲好似略微恢复了一些理智，她大步跨到李雅然身边，再一次拉住李雅然的手臂说道：“然然，你知道妈妈是爱你的，妈妈怎么可能是那个意思呢？我......”
李雅然再次挣脱母亲的手，毫不留情地说道：“妈妈，我就想知道您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口是心非？言语是最能伤人的武器，每次您生气的时候总选择口无遮拦，事后又为自己的言行而感到后悔。可是您究竟有没有想过，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的，受过的伤是无法真正愈合的。”
见母亲微微低下了头，李雅然继续说道：“无论我怎么劝您，您从来都不听。我知道您变成今天这样也并非您的本意，是父亲的漠视造成的。可并不是他漠视您，您就必须选择反复。这样的方式绝不可能让他进行深层次的反思，只会将他越推越远。如果你们还能沟通，就一定好好地沟通，把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而不是每次就知道逞强。如果你们不能沟通了，那就趁早离婚吧，这样其实对谁都好。并不用像其他家庭那样，非要等到所谓的高考结束。”
说到这里，李雅然同样低下了头，“况且你们如今的状况，恐怕比离婚对我造成的伤害更大一些。如果你们两个人都不想要我，那我其实可以住到福利院里去，反正等我高中毕业，就满十八岁了，我能够想办法挣钱养活自己......”
“你说得什么瞎话呢！我怎么可能会不想要你！雅然，你就是这样看待妈妈的吗？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妈妈都不可能会不要你的！”母亲取掉了李雅然背上的书包，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然然，对不起，妈妈开始说得都是气话，妈妈是因为气你爸爸，所以才会迁怒到你的身上。妈妈知道错了，你不要再跟妈妈生气了。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妈妈最爱的宝贝，是妈妈最挂念的人！”
听到母亲向自己承认错误，李雅然内心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
她同样紧紧地抱住母亲，与母亲站在门口放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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