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欣趁着张朝去‘处理’在马车里掀开了惊偶的衣摆，从它身体看到了一个比之前小了一寸的木盒子。她伸手进去熟练地打开木盒机关，看到里面那颗脑袋后将手伸得深了些，片刻后从里面摸出一卷猪皮纸。
这就是邱伟藏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摊开来，上面是一个人的画像——此人颧骨高耸，蓄山羊须，年纪当过而立。再观他面庞消瘦，身形板直，目测六尺身高，闫欣认得这个人。
她深吸了口气，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些许落寞。
她记得很清楚，这个人已经死了。
张朝无声无息地登上马车，惊偶早就察觉到他的动静，将东西全数都收好了。
张朝探头进来见她面色不大好，也没问了什么，只说：“回了。”
闫欣嗯了一声，接着说：“这趟白走了，没拿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张朝正坐下拿起缰绳，闻声甩了一下马绳。
马车缓缓上路，半晌张朝忽然说了一句。
“过去的东西，没用不是很寻常的事吗？”
闫欣瞪大了眼。
“……也是。”
———
尤灵蕴作为尤府的一家之长，亲自护送他们出京前往祭天台。尤三姐和景氏准备了不少东西正被家丁们往马车上搬。
过了午时，一行人在门口送他们上车。
为了彰显一下闫欣的身份，景氏特地拿出了当年长公主赏赐的衣物，嘱咐闫欣道：“小心些。过去的人大抵都认得出你这身的出处，别让他们看低我尤府的小姐。”
闫欣觉着自己虽然容貌比不上尤三姐那般绝色，但保护贵重物件的气势上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您放心，一根丝都不会掉。绝对完好无损给您送回来。”
景氏：“……”
她赶紧朝尤乾陵说：“你看着点。”
尤三姐上来，压不住笑了两声，朝闫欣解释说：“我娘的意思是，别让人打压你，你得有比任何一家的千金小姐都要贵重想法。衣物只是用来傍身而已，坏就坏了，不打紧。”
闫欣疑惑了一会，心想不还是气势要强吗？她回神连忙点头说：“好，我懂了。”
接着，她三两步跑到尤乾陵身边，说：“走了吗？”
尤乾陵看着她歪腰弓背的模样，糟心道：“……你懂个屁，路上我仔细再跟你说。你要再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小心我罚你。”
闫欣歪着头一边往前走一边看他。
“不是说要听我的吗？这不是到头来还是要听你的。”
尤乾陵追在她身后，指正道：“没大没小，敬称懂吗？您！”
闫欣不想听这些没用的东西，故意道：“不用对我用敬称，我听不惯。”
尤乾陵没反应过来，见她跑远了才发现这人又爬他头上乱说话了。
“你给我站住！”
闫欣双手双脚并用爬上了马车，催促尤府侍卫：“快走，赶快走。麻烦精要追来了。”
那侍卫本就是尤府的人，尤府没人敢忤逆尤乾陵，自然不会听她的。眼看尤乾陵冲上来了，闫欣一把拽住侍卫的胳膊，低声警告说：“快走，一会气撒你头上，别怪我没提醒你。”
马车内的尤灵蕴迈步出来，跳下车朝侍卫道：“走吧，一会要闹起来就走不了了。”
尤府侍卫无辜地挥动了缰绳。
尤三姐笑得趴在景氏身上直抽抽。
景氏无奈地看着他们，朝走回来站在她一旁看着的尤灵蕴，仔细吩咐说：“进去之前问清楚了什么能带什么不能带。能带都给我塞进去。”
尤灵蕴小声说：“你也别太担心了。我私底下找过阿岚和安奚他们了，论武力有他们在，论脑子咱家这俩不会比任何人差，你安心吧。”
景氏给他一说，忧心道：“我倒不是怕他们吃亏……只是担心。”
尤灵蕴也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沉默了许久之后道：“再大的事，我们也无能为力了。太子那边，我们也算是尽全力了。卿儿，扶你娘回去歇着。我送他们过去，最早明日才能归来。”
尤三姐这才收回远望的目光。
尤乾陵没追上闫欣的马车，气得够呛。尤灵蕴带着后面的马车追上来，见车帘开着，便探头看了盘坐在里头的尤乾陵一眼，笑说：“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小心把人家给吓着。”
尤乾陵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道：“吓谁也吓不到她。”他其实自己也发现了，每次到最后都是他把自己气到了，人家倒好拍拍屁股自己过阵子生龙活虎，屁事没有。
尤灵蕴说：“那证明这法子对她没用，你好歹也是管着北镇抚司的人，怎么对付人比我懂得多吧。”
尤乾陵慢慢把自己安抚下来，说：“那是犯人。”
尤灵蕴意外地看他，心想头一回见他能把人不当犯人看的。
“那你就好好说，”尤灵蕴装出一把经验老道的模样，“据我观三姐和她在一块的模样，这姑娘软硬不吃。你得跟她有理有据地说，能说服了，她才会听你的。”
尤乾陵切了声，不服道：“得了吧，就您那点眼力。”
尤灵蕴见惯了他油盐不进，心说你就倔着吧，有你苦头吃。
———
前往祭天台的几路人马几乎差不多时间离开盛京，就在盛京出城的城门口汇合。除了太子之外，尤乾陵虽然本人官职没什么存在感，但身份地位很高，阵仗也不小。
大祭那日这些人都没来，便趁机过来同尤乾陵打招呼。
太子的马车自然在最前面，走着走着，朱简发现原本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都落在了后头，尤府的马车倒是追在了他身后。
太子和平南郡王不合的传闻早在盛京当中传遍了。
这一出就像是有人故意安排出来想看他们热闹似的。朱简现在也不是什么避风头的风格，于是自己下了马车，让东宫的人带着车队走，自己大摇大摆地拦下了尤灵蕴带着的马车，问：“临渊哥哥的马车呢。”
尤灵蕴往队伍最后一指，似是故意提醒道：“西南侯小侯爷也在。”
朱简立刻沉下脸，挥着手让尤灵蕴继续前行，自己耐着性子等尤乾陵的马车到了跟前，将尤乾陵给拦了下来。
闫欣一早听到了动静，探头出来。
尤灵蕴见一直没动静的闫欣都惊动出来了，驱着马车过去问：“担心啊？”
闫欣摇头，指着陆陆续续有人追着上尤乾陵的马车，不解地问：“马车就这么点大，这么多人进得去？”
朱简一掀帘子就见到里面挤了大半马车的人。
除了陈岚和送姐姐的陈安奚之外，还有追着陈岚过来的西蜀王小世子祁远等人。
“热闹。”朱简登上马车，发现进去真没地方腾给自己。
场面有一丝尴尬。
尤乾陵正被这一帮人吵得头疼，见状便起身说：“殿下坐吧。”
旁边的小世子祁远霎时回神，连忙起身道：“对对，殿下坐，我一边站着就好。”
尤乾陵瞬间按住了祁远，施力把人按了回去，说：“小世子难得来本王跟前，哪能让站着。我起。”
祁远哪真敢坐着，他只不过是西蜀王府中最不得宠的世子，给这里的哪一个提鞋都不配。
“不不不，郡爷您辈分比我高，这儿是尤府的马车，没有您起来的道理。”
朱简见这两人一个动手一个动嘴虚伪的礼让，却根本没有给他让位置的意思：“……行了，我走。”
朱简扭头就走。
尤乾陵悠哉地坐了回去，还给了祁远一个眼神，说：“西蜀王府一直和太子走得近，小世子不去追吗？”
祁远不舍地看一声不吭，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的陈岚。
“那我过去看看殿下。”
祁远前脚刚走，陈岚大呼了口气，端庄的坐姿瞬间塌了下去。陈安奚扶着她，说：“你在他面前有什么好装的，最好让他看清你真面目。”
陈岚嘟囔说：“不成，咱们是西南侯府的颜面，再麻烦也得撑着。”
陈安奚在旁边奚落说：“我们给脸了，他们也见得给我们脸啊。哥，您真就带那姑娘啊，我觉得还是带张朝妥当一点。”
尤乾陵嗤笑道：“别的地方不好说。但在天机阁里，没人比得上她。”
陈安奚给他这夸赞说得钓起了口味，说：“夸张了吧，依我看，你这是脑子有坑。再怎么厉害，人家也只是个姑娘。真要遇着事，你们都得靠我姐。”
陈岚面无表情地斜了他一眼，不满地说：“别拉扯我。爹跟你说多少次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看人做事别想当然。”
尤乾陵摇头失笑，说：“要不怎么说年长一天也是年长，你啊，当真不如你姐看得准。”
陈安奚顿时不服气，说：“她又没见过闫姑娘。”
说着，他朝陈岚说：“找机会我带你去见见，那姑娘虽然个子不矮，但细细瘦瘦，绝对没你强。”
尤乾陵并不想在人前透露闫欣太多事，道：“那你这一趟没得进去损失大了。阿岚替她多看看。”
陈岚笑吟吟，说：“好啊，我在西南接触的女孩子不多，大多也都和我玩不到一块去。听临渊这么说，我倒觉得也许我们俩玩得起来。”
尤乾陵说：“她和谁都玩得起来。三姐就跟她很投机。你肯定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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