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南星楼的大堂。
那几名刚刚还气势汹汹、杀气凛然的黑龙卫，在听到秦泽这句平淡问话的瞬间，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身上，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为首的那名百户，名为张淼，是王凡特意指派过来护卫秦泽的精锐。
他深知眼前这位年轻大人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贵，此刻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张淼不敢有丝毫怠慢，头颅深埋，声音恭敬中带着一丝颤抖。
“回禀大人！”
“近来南林城鱼龙混杂，外来人员激增，王大人担心夜间出行会有危险。”
“故而特意下令，吩咐我等务必寸步不离，时刻护卫大人您的周全！”
张淼将姿态放得极低，并且巧妙地将责任推到了镇抚使王凡的身上。
毕竟，他们只是奉命行事。
然而，秦泽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动容，反而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明显的不耐。
他轻轻挥了挥手，动作随意，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不用了。”
“带着你的人，都回去休息。”
“我只是与清羽姑娘去夜市随便逛逛，城中自有兵马司的人巡逻，出不了什么事。”
秦泽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他并非是自大到不需要任何保护。
只是，他不喜欢身后跟着这么一群“移动的灯塔”。
寻常的护卫也就罢了，可张淼这些人，是黑龙卫！
黑龙卫是什么？
是天子亲军，是皇帝的爪牙，是行走在黑暗中的利刃！
他们身上那股子官家特有的肃杀之气，隔着三条街都能把普通百姓吓得绕道走。
自己带着这么一群煞神出门，还逛什么夜市？
恐怕所过之处，摊贩收摊，路人绝迹，连条狗都得夹着尾巴溜走。
那还探查个什么劲儿？
听到秦泽如此干脆地拒绝，张淼跪在地上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顿时露出了为难至极的神色。
王凡那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护好这位爷，若是出了半点差池，他们所有人都得掉脑袋！
可眼下，这位爷却根本不领情！
张淼硬着头皮，再次开口劝说。
“秦大人！您的安危，乃是重中之重！”
“王大人有令，我等不敢不从啊！若是您……若是您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卑职们……卑职们万死难辞其咎啊！”
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哀求。
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换做任何一个体恤下属的官员，或许都会心软。
然而，秦泽的眼神，却在这一瞬间，骤然变冷！
“哦？”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却如刀锋般锐利，直刺张淼的心底。
“你的意思是，王凡的命令是命令，本座的命令……就不是命令了？”
“轰！”
此言一出，一股无形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堂！
张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怕了！
王凡是南林城卫镇抚使，官居五品，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得罪不起！
可眼前这位呢？
这位可是黑龙卫副指挥使！
朝廷大员！
是整个黑龙卫体系中，仅次于指挥使大人的存在！
别说他一个小小的百户，就算是王凡本人站在这里，见了秦泽也得恭恭敬敬地行礼！
在等级森严到令人发指的黑龙卫中，以下犯上，违抗命令，那绝对是天大的重罪！
轻则废除修为，重则……当场格杀！
“卑职不敢！卑职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张淼吓得魂飞魄散，头在冰冷的地面上磕得“砰砰”作响，声音都变了调。
“卑职只是……只是担心大人的安危，卑职……”
他语无伦次，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然而，秦泽却连听他解释的兴趣都没有。
不等张大百户把话说完，秦泽便直接转过身，背对着那群跪了一地的黑龙卫。
他的声音，平淡却又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威严，如同最终的审判。
“本座的话，不会再说第二遍。”
“如果你们不想明日被以‘抗命不遵’之罪，押回京城受审，就不要再跟着我。”
说完，他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侧过头，目光重新落在一旁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清羽身上。
他脸上的冰冷瞬间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
“清羽姑娘，我们走吧。”
“是……是！大人！”
清羽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应道。
她的心脏，此刻正“怦怦”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震撼！
前所未有的震撼！
平日里在南林城中，那些高高在上、寻常人连接触都接触不到的黑龙卫，此刻在这位大人面前，竟像是被主人训斥的猎犬一般，连头都不敢抬！
“像训狗一样……”
清羽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冒出了这个大不敬的念头。
但她立刻就确定了，这个比喻，无比的贴切！
这一刻，秦泽在她心中的形象，再度被无限拔高！
这已经不是“身份尊贵”能够形容的了，这简直就是权倾朝野！
在确定了这一点后，清羽对秦泽的态度，瞬间从之前的恭敬，转变成了近乎于敬畏。
她不敢再有丝毫的杂念，连忙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人，请随我来。”
秦泽满意地点了点头，迈开脚步，与清羽并肩朝着南星楼外走去。
两人身后，张淼等人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直到秦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酒楼门口，他们才敢缓缓抬起头来。
每个人的后背，都已经被冷汗彻底浸湿。
……
南林城作为南疆门户，其繁华程度，远超秦泽的想象。
特别是夜市。
说起南林城最繁华的夜市“通安街”，其实距离他们所在的南星楼并不算远。
在清羽的引领下，两人穿过两条小巷，只用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一片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世界，便豁然出现在了秦泽的眼前。
放眼望去，整条长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摊位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头。
卖糖人的、捏面人的、套圈的、杂耍的……应有尽有。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桂花糕的甜香、以及各种香料混合在一起的独特气味，不断地刺激着人的味蕾。
叫卖声、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情侣间的呢喃声……汇聚成了一曲热闹非凡的交响乐。
秦泽看着眼前这幅比京都坊市还要热闹几分的景象，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抹惊叹。
“想不到，这南疆边陲的南林城，其夜市竟能繁华至此！”
他由衷地赞叹道。
京都是天子脚下，繁华乃是理所当然。
可这南林城地处偏远，按理说应该是一片肃杀之景才对，没想到竟有如此充满烟火气的一面。
听到秦泽的评价，一旁的清羽脸上露出了几分自豪的微笑，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几乎每一个第一次来到通安街的外地人，都会发出和秦泽一模一样的感慨。
“南林城是南疆最大的贸易中转之地，南来北往的商客极多，久而久之，这夜市自然就繁华起来了。”
清羽柔声解释着，同时侧身让开一步，对着秦泽嫣然一笑。
“秦公子，请随我来！”
或许是离开了南星楼那种压抑的环境，又或许是觉得一直称呼“大人”太过疏远，她很自然地将称呼换成了“公子”。
这个称呼，少了几分敬畏，却多了几分亲近。
秦泽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随着清羽一同，汇入了那片热闹喧嚣的人潮之中。
可就在秦泽与清羽一同进入夜市后，两道身影也悄然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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